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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之間的距離不過十餘尺,像對峙打架的陣勢。
其實並不是——
目目相對,黃狸貓瞳孔收縮,倏地轉身,它沒命地朝離得最近的老槐跑去。
下個瞬間,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爬到了槐樹上面,消失在枝繁葉茂中。
灰狼:“……”
它仰頭望著槐樹,有點懵,別說,其實它剛才也挺怵!
那貓小小一團,眼神挺凶!
本以為它是來找它決鬥,結果……搞半天是想多了!
思及剛才那貓提醒主人的辛苦勁兒,灰狼就覺得挺好玩挺好笑。
嘴剛咧開一絲縫,叼著的雞蛋便往下墜。
灰狼嚇壞了,連忙用嘴死死叼住。
它向來很有品格很有底限的,平生不做虧心事,每每下山偷村民雞蛋,高尚的靈魂都像在煮沸的油鍋里炸,真真是飽受煎熬!
但它確實有萬不得已的苦衷,若有機會,將來它一定會補償彌補!
在心裡默默發誓,灰狼最後看了眼高壯老槐樹,轉身朝黑暗處走去,很快消失在墨池般的夜幕。
危機解除。
黃狸貓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它沮喪地趴在樹枝上問自己,為什麼就那麼慫呢?
面對狼這種可怕恐怖的生物,逃命並不可恥,可恥的是它連最後一絲優雅和尊嚴都沒保住。
如此慌不擇路屁滾尿流,肯定是人生中唯一的污點。
沒錯,它不是一隻貓,“它”是人!
正因為是人,所以才格外介意面子問題。
奚念知緩和了會兒,從樹上下來。
她本名叫奚念知,是太醫院院使奚崇的長女,打小在京城長大。
靈魂穿到這隻貓身上,是發生在兩天前。說實話,她早已做好自己要出事的準備,卻沒想到,這“出事”與原先預料的“出事”相隔了十萬八千里。
唯一慶幸的是,女媧山本來就是她此行的目的地。
四爪落地,奚念知仰頭望著老槐樹,冷不丁打了個激靈,老天,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她居然能爬到那麼高的位置?並且最後還能毫髮無傷地穩穩著地?
天知道,她從前大多待在閨閣繡花習字,偶爾跟爹學習醫術照顧園裡的藥草,鮮少踏出府邸半步,更莫說爬樹這種危險又不合規矩的事了。
而且這也是她變成貓後第一次爬樹,看來貓的本性並不會因為她的到來而失去效用。
奚念知慶幸不已,做貓好像比做人危險多了!有自保能力這點至關重要!
默默站了會兒,奚念知蹲坐在樹下,仰頭望月。
都說睹物思人,古往今來,月亮一向是人類情感的載體,奚念知看著看著,心中思念奪眶而出。
原來貓和人一樣,都是有眼淚的啊!
她吸了吸鼻子,伸出爪子胡亂地擦去濕潤。
不知爹爹他如今怎樣了,身子受得住嗎?宮裡貴人會責罵他嗎?
還有,皇帝莫名其妙的病情有進展了嗎?
奚念知越想越愁,只能寬慰自己,不管爹他們有沒有找到醫治皇帝的法子,至少現在還沒到最糟糕的情況,倘若皇帝有個萬一,哪怕渺小如洪家村,肯定也會很快知道這個消息,既然這兩天風平浪靜,那就代表皇帝仍活著。
奚念知站起來走了幾步,穿到這隻黃狸貓身上的當天,她就逛遍了洪家村乃至周圍的幾個村子。
就目前來說,她沒掌握到任何有用的信息,而且調查過程很慘烈,它被一個頑皮的孩子暴力揪了尾巴,還被幾隻癩皮狗調戲了一通,更是在躲避他們的同時蹭掉了塊皮毛。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這兩天她作為人很累,作為貓更累,可謂是身心俱疲萬念俱灰!
但不行,她不能放棄,也沒時間絕望。
爹爹如今在皇宮飽受煎熬,若皇帝出了什麼差池,作為太醫院院使,爹爹勢必在劫難逃,府邸家眷也難保不會受累,最可能的結果有兩種,一則鋃鐺入獄,二則滿門抄斬。
無論哪種,奚念知都無法接受,憑什麼那麼多人不分青紅皂白,認為治不好病都是大夫的錯?就因為他是皇帝,所以爹爹就要承擔這樣的風險嗎?
絕不能靜靜坐等命運的抉擇,所以,她寧願主動出擊。
奚念知虔誠的在心內禱告,願老天庇佑,她沒有找錯方向,願老天開眼,給她一點點提示。
睜開緊闔的雙目,奚念知望向籠罩在漆黑之中的群山,她知道,是時候該進去看看了!
在心中嘆了聲氣,它俯下頭,硬著頭皮往前方狂奔而去。
只有跑得快些,再快些,她才有膽量一往無前沖入那片延綿不絕充斥著恐怖詭異氣息的森林裡。
耳畔有寒風在呼嘯,萬物飛快擦肩而過,像一道道光影。
奚念知跨過一切阻礙,堅定而執著。
恍惚之中,在最前方的前方,她好似看到了一雙溫柔的眼睛,它安靜地望著她,非但沒有埋怨沒有憤怒,反而透著釋懷與微笑。
是錯覺吧!奚念知想。
她親手殺了它,它怎會不怨呢?
沒命地跑進遮天蔽日的叢林,奚念知情不自禁地跟著那雙眼睛,仿佛是它在為她引路。
當跑到一處高低起伏的岩石坡,那雙眼消失了。
奚念知猛地停下腳步,喘著氣朝四周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