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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坐在父皇坐過的位置上,像一個旁觀者一樣看著大臣們相互攻擊爭吵;而大臣們似乎也忘了,他們並不是最終的決策者。當他想要開口說點什麼,才說出一兩個字,就會立即被打斷話語,直到散朝也沒有說話的機會。

  至於他頒布的命令,下場自然也好不到哪裡去。

  經歷過梁國那段暗無天日的日子,他以為再也不會有更黑暗的時候了,此時才發現他還是太天真了。活著就意味著直到生命結束的那一天來臨,磨難就不會結束,而以他目前所處的位置,幾乎沒有任何事情是不棘手的。

  他在權勢的頂峰,然而這權勢虛有其表,他不僅享受不到任何益處,還得背負與之而來的沉重的責任。

  他的一言一行都被先入為主的朝臣們定義為幼稚,每個人都試圖當他的老師,每一個人也都在爭奪他的歸屬權,試圖將這位未來的帝王納入囊中。當他命令太監將原本送到別處去的奏摺取回來時,拿到的卻只有一幅幅美人圖。

  成親才是他最該關注的大事,太監如是轉達大臣們的話。

  宮裡的勢力早已被劃分清楚,他不僅在前朝沒有話語權,在自己的東宮也是一樣。那些人與其說是服侍他,不如說是在監視他,有一些還想害他。

  那個端著燕窩的太監眼神稍稍飄忽了一下,他便全身緊繃了起來——他想起過去的某個瞬間,似曾相識的眼神——過去的經歷令他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小小的疑惑,少冉輕描淡寫地將燕窩賜給了太監並讓太監當場喝下去。

  太監慌了,連連推辭不敢接受。

  少冉便親自動手,將那碗燕窩灌進了他喉嚨里。看著太監摳著喉嚨,血淌了半身,少冉心裡既沒有同情也沒有憤怒,因為過去數年的經歷令他明白一個道理,這種時候任何情緒都沒有用,做一些能產生作用的事情才是唯一生存之道。

  因為沒有人會為他的死產生同情或憤怒的情緒——除了玉梅。

  他冷冰冰地看著太監死去、眾人驚慌奔走時,腦中又浮現出另一個身影。她的面目是模糊的,聲音是模糊的,身體也是模糊的,然而這樣模糊的一片,卻是他此刻心底唯一的溫度。

  如果她此時在他身邊多好。少冉有些疲憊地想,絕望與理智同時存在時,他仍然希望能有一個人支撐著他,哪怕明知無望。

  不,她絕不能此時來。此時的他,尚不能護她安好。

  那是另一段艱難日子的開端。

  而他在艱難中跋涉的時候,他的父皇不僅沒有提供任何支援,反倒給他捅了一個大簍子——在一次燈會上,言未已走失了。

  直到那時他才知道,當他為著如何掙扎生存而徹夜難眠時,他們在做什麼。遠離皇宮的逸園裡,時長是見不到它的主人們的,言未已不願意被禁錮在園子裡,皇帝便只好帶她到處走動。起初還小心翼翼地讓許多人暗中跟著,時間久了他也覺得麻煩,加上從沒出過什麼事,便越來越不在意。

  便是這樣的不在意,某一天他一個轉身,就發現言未已不見了。

  他像發了瘋一樣地找她,然而她仿佛是從這個世間徹底消失了,到處都不見蹤影。

  皇帝終於回到了皇宮,但他並不是來拿回政權的,他只是對少冉說了一個命令——找到她。

  即使他不這麼做,少冉也一定會去找她,即使形同陌生人,她仍然是他的母親。可他看到了男人的瘋狂,他也能預見到母親被找回來後的下場——必然從此再無自由,形同囚徒。

  她先是忘了他,後又自他身邊逃走,一切仿佛是命運的安排,他們緣分已盡,不該再強求。少冉面上應承著癲狂的父親,心裡卻有了別的決定。

  很奇怪,他一點兒也不為她的失蹤擔心,皇帝生怕她出了什麼事,他卻不知為何認定她是逃離了男人,不願意回來。

  興許是在逸園時她厭倦的眼神,興許是她時不時走神望向遠方,興許是她絲毫也沒有的留戀之意。

  後世的史書里對皇帝的先去描述很平常,街頭巷尾也不曾有異常的聲音——先帝自從大敗於梁國,鬱結成疾,數年而薨。

  宮裡幾個太監因服侍不利,挨不住杖刑而身亡,同樣沒有引起多大的波瀾。

  而先帝曾經的寵妃們依循祖制殉葬這件事,也沒有人放在心上;倒是一部分妃子們被免於殉葬,引起了朝中許多聲音。

  年輕的皇帝卻懶於回應。他已逐步領會了掌控朝廷局勢的技巧,有人挑事,自然有人出面壓制。

  他能夠護得住她了,他想,是時候派人去梁國請求聯姻了。

  過程並不順利。梁國皇帝連使臣的面也不肯見,負責接待的梁國大臣也毫不留情面地對他一陣羞辱。少冉碰了一次壁,第二次便不再傻乎乎地以為自己的誠意有什麼用,而是暗中收買了一些梁國官員,讓他們幫自己說話。

  這一次卻仍然沒有成功,不過梁國皇帝的態度軟和了許多,不似第一次那麼堅決。

  到第三次,梁國皇帝終於鬆了口,答應了他。

  少冉先是向梁國皇帝求娶他最疼愛的女兒,安陽公主;梁國皇帝當然不願意,誰也不會傻到犯兩次同樣的錯。一時間整個後宮都惶惶不安,生怕皇帝一聲令下將自己的女兒送往虎狼之地,宮妃們都想盡了方法讓皇帝注意到別人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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