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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色浪漫(043)

  “連長,我不行了,你自己快走吧。”童娃氣息奄奄地說道。

  “你他娘的給老子閉嘴!該怎麼做,老子心裡有數。”陳玉廷替童娃擦去臉上的血漬。

  突然,童娃從腰上的皮夾里掏出一把手槍,頂著自己的腦袋說:“連長,你別逼我,你是一個好人,一個大好人,我不想連累你,你快走啊!”

  “三娃子,把槍給我,我命令你把槍給我!”陳玉廷的聲音有些沙啞,他的手開始顫抖起來,他就要去奪童娃手中的槍。

  “別過來!你再向前走一步,我真的開槍了!”童娃持槍的手也劇烈顫抖起來。

  “你想死是吧?你開槍啊!都去死好了,一個個都長能耐了,都他媽學會拿槍頂著自己的‘夜壺’逼老子了!”

  “連長,人之將死,其言也真,童娃自從跟著你出生入死,殺小鬼子那是一點也不含糊,我多想永遠都留在你身邊,哪怕這輩子只能替你端洗腳水我也願意,可上天不給童娃這個機會,你別怪童娃狠心。”

  陳玉廷慢慢蹲下身,盤腿坐在了童娃的對面,他深沉地說道:“童娃,你跟了我幾年了?還記得當初你是怎麼跟我的嗎?還記得第一次見面時你對我說過什麼嗎?”

  童娃從脖子上解下一個平安符,他從乾裂的嘴唇里擠出一個字:“娘!”

  陳玉廷繼續說道:“記得我第一次見你,你只有十二歲,到現在都整整六年了,你見到我的第一句話就是,你教我怎麼殺小鬼子好嗎?你娘是虔誠的佛教徒,臨死前把這個平安符掛到了你的脖子上。你娘她死的慘啊,讓小鬼子用汽油火火給燒死了,她死的時候還在喊,兒子,你長大了,一定要替娘報仇!可現在,她惟一的寶貝兒子竟然不想活了,永遠也沒有人能為她老人家報仇了,你說你娘泉下有知,該多傷心啊。”

  “別說了,別說了……”童娃已經泣不成聲。

  “我陳玉廷這一輩子吊兒郎當,沒幹過什么正經事,唯一做過的一件自以為還有那麼點意思的事,就是能為拯救民族危亡做其中最不起眼的一粒炮灰。三娃子,還記得三年前的棗宜會戰嗎?在南瓜店十里長山,張自忠將軍和兩千將士浴血奮戰九個晝夜,最後全部以身殉國,何等壯烈!記得那天我抱著將軍的遺體突圍時中了小鬼子的毒氣,是你拼死把我扛到了74師的師部,讓我有機會認識了張師長。我陳玉廷還是那句話,無論何時何地,只要上了戰場,我就不會丟下一個弟兄,於公於私,我今天說什麼也不能把你丟下。張師長老挖苦我,說我鬼靈精怪,任性妄為,不知天高地厚,也從不知何為煩惱。其實,我陳玉廷是什麼人,我自己最清楚,看著身邊的弟兄一個個倒下,我卻無能為力,我身為連長連自個兒的兄弟都保不住,我……我不是個男人。”陳玉廷似乎永遠都不會流淚,但這次他流淚了,像個小孩子一樣哭了起來。

  血色浪漫(044)

  “連長,你別哭了,你要是哭了,我就該死了。”童娃悲傷地說道。

  “三娃子,你救過老子的命,老子也救過你的命,咱們之間就算扯平了,今天你決意要死,老子也不攔你。你他娘的替那些死去的弟兄好好想想,你一死了之,你痛快你悲壯,但九泉下的弟兄們就能瞑目嗎?!”

  “連長,什麼都別說了,走吧。”童娃長舒了一口氣。

  “好!我等得就是你這句話。”說完,陳玉廷站起身逕自向山上走去。童娃一看,急忙喊道:“連長,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是說我們兩個一塊走!”

  陳玉廷又回到了童娃身邊,俏皮地說道:“老子沒誤會你的意思,老子等得其實是這句話,老子不喜歡模糊的答案。”

  槍聲越來越近了,鈴木肖雄指揮著皇軍攻上山頂,陳玉廷和童娃被逼到了懸崖邊上。童娃俯身向懸崖下望去,雲霧繚繞,深不見底,陣陣寒氣自崖底吹來,令人不寒而慄。

  “支那人,你們已經走投無路,反抗沒有任何意義,放下武器投降吧!”鈴木肖雄擺出一副勝利者的高傲姿態。

  陳玉廷操起大刀將旁邊的一棵松樹砍成兩截,冷冷地說:“小鬼子,爺爺沒讀過書,不知道投降兩個字怎麼寫,哈哈……兄弟們,等等大哥,大哥這就來找你們!”說完,陳玉廷沖向小鬼子,一陣驚心動魄的白刃戰即刻上演,那把八十斤重的大刀再次嘗到了茹毛飲血的滋味。

  童娃用一支槍枝起身子,他仿佛是懸崖上矗立的一座雕像。他深深地吻了一下脖子上戴著的平安符,從容地說道:“娘,兒子不孝,沒能替你多殺幾個小鬼子,連長,我死也不當俘虜,童娃先走一步,我和兄弟們在天堂等著你!”說完,童娃縱身跳下萬丈深淵,幾隻黑鷹在懸崖上空久久盤旋,不肯離去……

  “三娃子……”陳玉廷撕裂了喉嚨。

  鈴木肖雄抽出戰刀,刀身上寒光咧咧,他惡狠狠地說:“支那人,投降吧!”

  鮮血順著陳玉廷的額頭和胳膊汩汩流出,他儼然一個“血人”,那雙噴火的眼睛似要將敵人生吞活剝,陳玉廷捧起鬼頭大刀,輕輕撫摸著它,自言自語道:“兄弟,咱倆緣分已盡,陳玉廷要先走一步了,但兄弟我不能讓你落在小鬼子的手裡,希望你以後能找到和你意氣相投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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