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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峻德治話尾一落,立即飛身而起,如同來時,輕輕悄悄地隱入林間。

  峻德平一動也不動地靜立原地。

  一切又回復初時景況,只不過,峻德平的胸臆之間被峻德治的話激得波濤洶湧,他頭頂上看不見的如鏡白月,也悄悄西移了幾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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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嬌貴仕女、華蓋車馬、隨從武侍,不該出現的人事物,接二連三地開始在這個一向不為外人所知的小村子裡出出入入,隱居於此的村子居民看在眼裡,私底下開始興起暗潮驚慌。

  “鳳兒,你帶回來的客人是什麼身份?自從那個人來了之後,咱們這個村子開始不大平靜了。怎麼會有那麼多不尋常的人來找他?這些人……對我們會不會有影響啊?”村子裡年紀最長的老人家,被眾人拱出來當代表,拐著杖、腐著腿,敲開官鳳兒的家門,憂心忡忡地開口詢問。

  “這……”官鳳兒咬了一下唇,不安地掃視眾人。她沒料到一打開門,竟要面對這麼大的陣仗,著實嚇了一跳。

  當初她和師兄將他帶回來醫治時,為免引起騷動,並沒有告訴村民峻德平的身份,只說是被他們師兄妹誤傷的路人。如今面對眾人的質疑,她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各位叔伯,真對不住。要不是我一時粗心,誤傷了人家,也不會將麻煩給帶進來。”官探時的聲音突然插入。他本來在後山打獵,聞訊後立即趕了回來,深怕師妹孤掌難鳴。

  官鳳兒一抬頭,馬上雙眼含淚,激動地投入他實時伸出的護衛雙臂中。

  當她最無助的時候,師兄總是第一個趕到她身邊。

  她已經看清了,與其追求偶然擦肩而過的天際星辰,不如回頭,停留在時時刻刻守護自己的人身邊。

  “哎呀!我們好多人都是帶有印記的流放罪民,好不容易躲到這個人煙稀少、沒有城國管理的小村子落腳,要是讓這裡曝了光,不知道咱們的身家性命會不會有危險?”

  “我已經有了老婆孩子,要是再被人抓回去奴役,甚至被迫上戰場打仗,那就根本沒有活著回來的機會了,到時候我的老婆、孩子該怎麼辦?”

  “我爹年紀大了,如果被抓的話,我是不是得代替我爹去服勞役?”一個年輕人開口。

  “小波哥哥……”伴在年輕人身邊的女子嗚咽一聲。

  不多時,整個氣氛充滿了極度的恐懼和不安,男人們眉頭深鎖,女人們有的甚至開始低聲啜泣,連孩童都嚇得乖乖噤聲。

  他們耗盡數年的心力,好不容易才找到這個隱匿的居所,現在竟然公開得像是客棧別業,所有人都不禁害怕恐懼,就怕眼前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平靜,即將要毀於一旦!

  “諸位放心,我不會讓你們為難,你們大可安心住下,往後不會再有任何人來打擾這座村子的平靜了。”

  峻德平在阿鎖的撬扶下,緩緩地走近村子的居民。

  眾人赫然發現他們兩人都已整束過服裝,背好了包袱,一副隨時準備辭行的模樣。

  “可是,平公子……那人曾要求我們醫好你的眼……”官鳳兒心一揪,雖然已經看開,但還是捨不得就此與峻德平分別。

  “不礙事,我是依我的自由意志決定離開,那人不會再為難你們的;況且,他還有其它正事足夠他忙的。這一陣子叨擾各位,在下很過意不去。諸位放心,林外有人圍守著,不會再有其它人擅入村子,我與阿鎖已經在這裡待得太久,就此別過。”峻德平向大家微微作了個揖。

  他的話充滿安撫的力量,眾人憂懼的心漸漸平靜下來,開始能冷靜思考。

  “但是你的眼睛還沒好,畢竟是咱們丫頭害得你受傷的……”領頭代表的腐腿老人咳了一聲。為了自己的安危而硬逼一個瞎眼的男人離開,怎麼說都有些不光彩,他們雖是罪民之身,側隱之心也還是有的。

  “不礙事。我幼年也曾失明過,這個狀況對我來說不會太陌生,請你們不用擔心。”峻德平淡然地笑道。

  阿鎖聞言條地抬頭,眼眸里閃過驚詫。不過,她什麼都沒說,只是安分地靠在他身邊,當他的引導。

  “你們要去哪兒?我……我護送你們一程吧!”官鳳兒脫口而出。

  “官姑娘,多謝你的好意。不過我有朋友會暗中護著我,路途上應該不至於出現危機,告辭了。”峻德平微笑婉謝。

  有人護著?平主子是為了要安慰官鳳兒才說的,還是他有一些事沒讓她知道?阿鎖挑了挑眉又望了峻德平一眼,表面仍然不動聲色,扶持著他的小手卻偷偷地在他的肘背上狠捏了一把,以示憤怒。

  真氣人!平主子將她當作外人了嗎?竟然什麼都沒告訴她!

  峻德平接收到身旁人兒的怒氣,僅在唇畔勾起淺淺笑痕,另一手則迅雷不及掩耳地將她拉到身前挾著,頗有報復的意味。

  “哦,我忘了,我身邊還有一個小書僮陪著我,阿鎖很機靈,路上有她照應,沒問題的!”

  阿鎖怔怔地面對眾人一下子聚集過來的眼光,後背抵在峻德平胸前動彈不得,只好呵呵乾笑,小臉忍不住開始發熱。

  官鳳兒神色奇異地盯著她,像是發覺到了什麼,幾乎瞧透她的眼神讓阿鎖突地感到渾身不自在。

  “呃……官姑娘保重了。”

  “阿鎖,你……”官鳳兒欲言又止,眼神在阿鎖和峻德平兩人之間徘徊。

  “什麼事?”阿鎖被看得一頭霧水,仰頭向身後的峻德平求救,但看到他眼上的布條才提醒了自己峻德平看不見,根本無法幫她。

  官鳳兒本想啟口問些什麼,最後又搖了搖頭。她後退一步,小手偷偷放入師兄的手心中,引得官探時一震,隨即將她回握得更緊。

  官鳳兒的心頭溢了些甜。

  “沒事。那麼,你們一路上多保重了。”不論她是否對阿鎖的性別看走眼、他們兩人之間又是如何,都與她無關了。

  “告辭。”峻德平瀟灑揖手,挾著阿鎖離開村子。

  一路上,阿鎖背著一個大包袱,絮絮叨叨地纏在峻德平身邊,不肯罷休。

  “為什麼?為什麼?平主子你為什麼都沒告訴過我,你以前也曾瞎眼過?難怪我看你馬上就進入狀況,對於眼盲適應得很,一點也沒有一般人突然失去視力時該有的驚慌失措。”

  峻德平笑而不答,一手搭在阿鎖瘦小的肩上,另一手拈著竹杖把玩,非常信賴地將自己交給阿鎖帶路。

  他只開口指示往北走,隨後不管她問了什麼,他就是不再說話。

  見他不打算回答,阿鎖不由得一陣氣悶,索性也賭氣閉上嘴,不與他講話。

  沒多久,阿鎖忍不住無聊,乾脆逕自唱起歌謠來,倒也自得其樂。

  峻德平笑意盈盈地側著耳,傾聽阿鎖嬌嬌嫩嫩的嗓音在空山密林里反覆迴蕩,悠悠地撞入他的心間。

  這種不問俗事的感覺,令他整個身心都放鬆到最極致。此時他什麼都不必想、什麼都不必做,就只有單純的小阿鎖伴在身邊,聽著她的歌聲,穿林過溪。

  “咦?平主子,前面有一條小溪耶!我們過去泡泡涼可好?”阿鎖興奮的聲音條然在耳際響起。

  呵──她已經忘了自己正與他賭氣不說話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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