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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車跑得雖盡力保持平穩,但終究路還是顛簸,他睡夢中的身子不穩,又朝千寧兒處倒過來,這次順著她的肩,直接滑向了她的腿側,自然而熟稔的將頭調整了一個舒適的角度,便安然的睡在她腿旁。

  千寧兒的身子在他的臉靠過來時怔了怔,車內的宮燈搖曳,那個一身玄墨錦服的帝王,此刻褪去了臉上的嚴肅與冷漠,平日看上去輪廓分明的容顏在燈光下柔和了很多。

  他的頭有些重,壓得她腿有些發麻,她想她應該毫不猶豫的推醒他,告訴他這樣與睡在自己母妃腿上於理不合,但卻有一瞬間的迷惘,她定定的看了他半晌,伸手從旁邊的拖來一個毛毯,蓋在他身上,腿上有他的溫度源源不斷的傳來,讓她也昏昏欲睡。

  潯炆順勢抱住了她的腰,剛剛還緊閉著的雙眼睜開,清蒙澄澈,車簾翻飛下,月光皎皎,他又閉上了眼,心內暢然一片。

  ☆、你騙朕

  千寧兒不知道自己何時睡在床榻之上,她記得朦朧間她還在馬車上。

  流穂小聲說是潯炆將她從馬車上抱下來的,她點了點頭,最近自從懷孕後,真有些嗜睡,她起身,流穂連忙上前將一件大氅在她身前披上,細心將她包裹嚴實了才退到一旁。

  外面燈光稀疏,宮人們大多都退下了,留下只有零星幾個守夜的也是有些睡眼惺忪,千寧兒抬頭看了看流穂,輕聲道:“流穂,我有些餓了。”

  流穂看了一眼外面,回頭道:“娘娘先到床上歇著,奴婢現下去小廚那裡熬點粥過來。”

  千寧兒點了點頭,自己走向床邊,流穂的腳步漸漸消失在殿外,千寧兒轉身時,只看見她的影子和宮燈微弱的光,現下這偌大的寢殿只剩她一人,她伸手撫了撫小腹間微微的凸起,朝外面的台階處走去。

  月光下,這十六級的台階看上去並不甚高,但若加上一個陡坡,這樣的高度滾落下去,孩子多半是保不住了,她朝前移了移步子,夜裡的風涼得身體有些輕顫,旁邊有一人影朝這邊走來,她閉上眼睛向前踏空一步。

  一瞬間,所有的冰寒刺得她不能動作,那孩子在她腹中尚小,他該還是個小小的肉團,尚未有什麼知覺,也未來得及有什麼思想,那這一摔下去,他大概不會覺得疼痛,只這一下,他便可能再不用面對這暗藏洶湧的皇家。

  身子往下墜的時候,她看見流穂手中端著的木托跌落,裡面的碗盞,糕點碎落一地,耳邊有流穂驚呼的聲音響起,可是她知道,流穂與那跌落的地方還有些距離,縱使奮力朝這邊跑來,也無法阻止她下跌的趨勢。

  這一層層台階硌在身上太疼了,身體似要散架一般,她的頭也撞在了石壁上,能感覺到有溫熱的液體從下身流出,流穂將她抱起時,眼前已經一片迷離,流穂的嘴在開合著,她說著什麼,千寧兒看不清,也聽不清,只覺得身子很乏。

  或許這一覺睡過去,她便再也不要起來了……

  醒來的時候,四周一片安靜,她感覺自己的手被人緊緊握著,側臉時,潯炆定定的將她看著,而後將手狠狠的從千寧兒的掌心抽開,幽深眸子裡一向的清冷轉化為憤怒,他一個欺身上前,扣住千寧兒的下頜,在她的耳邊道:“你騙朕?”

  千寧兒想別過臉去,卻被他緊緊的鉗住,動彈不了半分,她嘴角噙了一絲笑,晶亮的眸子與他對視:“我答應過皇上什麼?”

  潯炆看著面前與自己咫尺距離的女人,他想從她的眼睛裡看出什麼,卻發現裡面如臨淵之泉,讓人琢磨不透半分,她靜默了半晌,七個日夜的昏睡讓她的嗓子有些干啞,說出來的話雖澀然,卻剛好讓身邊的人聽到。

  “我不想他像旭陽一樣……”潯炆的手從她臉上移下,那個平日裡看上去什麼都不放在心上的女人,眼底閃過了深絕的痛,她的下頜處被捏著的部分,有殷紅的指印,與她臉上的白皙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殿內又恢復了一片安靜,潯炆只坐在她身旁,半晌,才道:“你安心養胎,再等一段時間。”

  他沒多在這停留,說完便起身離開,她甚至沒來得及看清楚他的臉,等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她的視線之中時,那兩句話才像剛進入她耳朵一樣,一下子清晰起來。

  她下意識的將手覆在小腹上,仍舊微微隆起,甚至比前幾日更明顯了,這個孩子現下還安穩的待在她腹中,像個賴著不肯走的小流氓,她想這個孩子怎麼還在這,她摔下去的時候身子那樣痛,胳膊和手臂都淤青了一大片。

  她的身體在那堅硬的石頭上滾落,頭也被磕出了血,差點都毀了容,他怎麼還這樣安然的在她的身體裡,她想她應該懊惱,懊惱自己沒有找個更高更陡的台階,懊惱在懷這個孩子的時候被子翎逼著吃了許多補藥。

  她想她該懊惱的……眼淚卻不自覺的從眼角滑出,嘴角竟也不自覺的想要上揚,她覺得今天她的眼睛似決了堤一樣,流穂從旁邊趕來時,看到她放聲大哭的模樣嚇了一跳。

  她忙放下手裡的杯盞,走到千寧兒的身邊,一聲娘娘還未喊出來,便被千寧兒一把抱住,她哭得太用力了,流穂有些慌張,輕輕的攬住千寧兒,替她撫著背。

  流穂背後的衣裳濕了一片,她臉上此刻也沒有了往日中規中矩的表情,主子她此刻哭得像個孩子,她自進入這太妃殿以來,看到的主子都是一派處事不驚,悠然不將任何事放在眼裡的樣子,她幾乎都忘了,她還是年紀比自己小几歲的姑娘。

  她決定不將主子的這一面稟報給皇上,或許以後他們相處日子久了,他自己會發現,或許他早就已經發現。

  作為一個局外人,她在這場皇上與主子間的相處之道上越發覺得迷惘,皇上該是喜歡主子的吧?主子喜歡皇上麼?她現在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在意卻是有的,她尚未被分派到主子身邊時,皇上便因著她一身的功夫,派她想辦法了解主子的一舉一動。

  一日裡主子做了什麼事,吃了什麼東西,何時睡覺都要一一的記個清楚,這使她頗為難,子翎該是最了解主子的起居,但她早就聽說那丫頭向來都是一根筋,對主子死心塌地,讓她做內應很沒有可能,她每日裡使著錢銀從太妃殿的宮人口中了解主子的生活,比派她去暗殺什麼人還辛苦。

  後來主子懷孕了,皇上更是了不得,那次一身是血的跑到她身邊,讓她自即刻起便到主子那邊伺候,自那以後,他平日裡讓太醫院、御膳房燉了補藥,藥膳,都遣著她給主子送去。

  而讓皇上很滿意的是,自從她到了主子身邊,他便更加能清楚的知道主子一天裡的一舉一動了。

  她每日的工作除了服侍好主子,便是臨睡下前都要手寫一分主子今日作息,給他捎去。漏了些細節,他還很不高興,可是說來很奇怪,他明明那樣在意主子,天天都想了解主子做了些什麼,卻很少來主子這處,即便來了,也一副高深莫測,不大說話的樣子。

  其實這多半也是由主子引起的,皇上每次過來,都是主子這齣了事,比如說那次的旭陽公主失蹤,這次的主子跌下台階,主子那時或是心情悲痛,或是意識不清,她定然沒有看見皇上一次次將她抱起的焦急樣子,定然也看不到他眼裡的擔憂與憐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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