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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道:“這個你不要問了。”
他不肯說。
清沅道:“難道殿下夜裡散步到我窗下,就是警告我,不要動,不要問,什麼都不要幹嗎?即便我什麼都不能做,我還能幫著分析眼前的形勢。畢竟除了你我,再沒有人能知道將來了。”
燕王道:“你的意思是要做我的軍師?就像你給顧太后做的一樣?”
清沅坦然道:“是。”
燕王用鼻子笑了一聲:“那你這個軍師可做得不怎麼樣——最後太后那一步,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清沅知道他指的是,太后最後對他下殺手。
她努力維持著聲音的平穩,道:“你也許不信。但這件事情,我一直反對太后。我與她的分歧越來越大,這也是我的死因。”
燕王沒有吭聲,只從懷裡掏了一本小冊子一樣的東西扔給清沅。
清沅接過來,問:“這是什麼?”
燕王道:“暗號和代稱。以後說話都要更加注意。不能出現太后,皇后,太子,皇帝,這些字眼,都用別的詞替代。還有一些暗號,比如延遲,提早之類。”
清沅就笑道:“原來是一本黑話。”
她只在話本里看到過,那些匪徒說黑話。沒想到燕王自己還弄了一套黑話。這算是默認她做個軍師了。
燕王又說:“收好了,不能被別人看見。”
清沅用他的話回他:“一本小書都藏不好,我還能幹什麼。”她想想又說:“我背下來就把它毀了。”
剛才說起顧太后下殺手的事情,清沅又想起來一個疑問,她向燕王道:“有一件事,我一直在想。不知道你有沒有答案。”
燕王示意她可以問。清沅說:“太后身邊,應該不止我一個人反對她對你動手。這一動手一定會在朝中引起軒然大波,不可善終。太后為什麼一定要這麼做?”
燕王道:“因為她知道許婕妤的事情過不去。”
清沅搖搖頭:“我覺得不是。”
燕王看她的目光就深了些:“為何這麼說?”
清沅道:“許婕妤的事已經過去多年了。她是國母,是你的嫡母。你若直接公開向她討逆,在大義上是站不住腳的。她要想抹黑許婕妤,或者開許婕妤的棺作偽證清白,都很容易。你只能吃啞巴虧。”
燕王道:“你當時在宮中聽說了什麼?”
清沅道:“我什麼也沒聽說。但這只是我的一個猜測。”
燕王問:“什麼?”
清沅緩緩道:“就是重鈞在那時候已經不行了……恐怕拖不了很久了……”
兩人一時都沉默,連月色似乎都黯淡了。燕王的臉一半是陰影,清沅看不真切他的神色。
清沅這一句話,燕王已經完全明白了。
假若皇帝那時候已經垂危,那顧太后就必須在皇帝駕崩前除掉他。這樣太后就可以繼續輔佐剛剛五歲的太子。
而如果皇帝駕崩,他還活著。那他就會和太后爭奪攝政之權,以他當時的威望,太后恐怕要落下風。
過了半晌,燕王才問:“有證據嗎?”
清沅柔聲道:“我說了,這只是我的一個推測,並無鐵證。當時皇帝有段時間沒有上朝了,但你知道的,他一向無心國事……所以即便一段時間沒有上朝,並不奇怪。”
她又說:“只是……”
燕王的聲音有些沙啞:“只是什麼?”
清沅道:“只是回想起來,當時太后也好,皇后也好,態度都很鎮定,一點都不焦躁……”
這件事情,這個猜測,在她心中盤旋已經有段時間了。她對誰能說?對誰也沒法說起。
但今日對燕王,她終於能說出來了。
她心中一時悵然,聲音都有些哽咽。
“我在心中想了許多推測。只有這個推測……看起來是最合情理的……太后這樣大費周章,這樣冒險,必然是為了得到更大的回報……”
燕王道:“我知道了。”
他的聲音有些冷。
“你……”他開了個頭,竟然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
“這件事情,總要再過十五年才能驗證……”燕王淡淡道。
清沅道:“希望那時候,情形完全不同。”
她沒能把那句敬重燕王說出口。
兩人這樣傷心相對了一會兒,就有些尷尬。燕王準備離開,又道:“對了,之前你那個兩雞互啄風箏,被太子拿去,說是要給盈衣看。”
清沅破涕為笑,道:“曲盈衣?”
曲盈衣後來是皇帝的後宮一員。清沅知道她。
燕王點點頭。她又好笑又好氣,道:“他呀……”
她知道燕王說這個是為了沖淡剛剛的壓抑和沮喪,便道:“剛才你一直叫我不要輕舉妄動,我也請你在外萬事小心。”
燕王點點頭,準備離開。清沅捧著那本黑話小冊子,又問:“你的代稱是什麼?”
燕王說:“我沒有。”
清沅微笑道:“那我贈殿下一個。大隱,如何?如今是必須要隱,且大隱於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