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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客棧外將街道打成一鍋亂粥的江湖人,杜紛紛心中疑雲日盛,忍不住問正在閉目沉思的葉晨道:“都這麼多天了,怎麼唐家一點動靜都沒有呢?”

  江湖人浮躁者眾,再按兵不動下去,只怕下面那些人內鬥就要斗掉一半。

  葉晨睜開眼,眼中精光一閃即逝,笑道:“這樣不好麼?”

  “總覺得有陰謀啊。”被算計多了,杜紛紛不得不這麼想。

  “你覺得有什麼陰謀?”

  杜紛紛道:“不知道。只是覺得唐家這次太古怪了。”

  “哦?”

  “嚴家和唐門對立都幾十年了,怎麼突然大動干戈?”杜紛紛道,“而且還興師動眾,不死不滅不罷休的樣子。”

  葉晨微笑道:“有一句話叫做,一朝皇帝一朝臣。唐門也是如此。”

  杜紛紛終於想到一個問題,“哦,對了。唐哄哄死了,唐門現在誰當家?”

  “你不是已經見到了嗎?”

  杜紛紛驚愕道:“菁菁?還是唐葫蘆?”

  “那就要看這盤棋誰能下到最後。”

  杜紛紛恍然道:“難道唐門這次把嚴家當試金石,誰能消滅唐家誰就當掌門麼?”

  “試金石?”葉晨玩味道,“恐怕究竟誰是試金石,誰是擋路石,誰是只能激起一圈漣漪的小碎石,如今還未可知。”

  “你這話說得深奧了。”

  葉晨道:“我說話向來深奧。”

  “有沒有通俗易懂點的?”

  “有。”

  “什麼。”

  “睡覺。”

  “……”

  門被敲了兩下。

  葉晨的臉色頓時高深莫測起來。

  杜紛紛惴惴不安地打開門,果然是店裡的夥計托著一個大布包。

  夥計道:“又是那位姓唐的公子送來的。還是退回去嗎?”

  杜紛紛伸手摸了摸,“是什麼東西啊?”

  夥計道:“天衣坊的成衣。”

  天衣坊啊。

  杜紛紛砰然心動。

  葉晨慢條斯理地站起身。

  杜紛紛神情一正,不耐煩地擺手道:“退回去退回去。”

  夥計依言而走。

  杜紛紛關上門,轉身對著葉晨討好地笑笑道:“又退回去了。”

  葉晨道:“天衣坊的成衣向來有巧奪天工,獨一無二的美譽。”

  “是啊是啊。”杜紛紛惋嘆。

  葉晨笑得意味深長。

  “但是,”杜紛紛感慨道,“對我這種走江湖的女俠來說,衣服只要穿著舒服,打架方便就行了。好不好看一點也不重要。”一點不重要,但幾百點的重要啊。嗚嗚,天衣坊……

  “是麼?我原來還想下午去一趟天衣坊……”

  話音未落,他就看到杜紛紛纏住自己的手臂,滿臉期待地望著他,“什麼時候去?要不就現在?下午日頭大,照得人心裡頭髮慌。”

  葉晨失笑道:“你不是說衣服只要穿著舒服,打架方便就行了嗎?”

  “是啊是啊,但是我穿過那麼多衣服,就天衣坊的最舒服,打架最方便。”

  叩叩。

  又是敲門聲。

  杜紛紛好奇地開門。唐葫蘆的禮物一天一次,今天已經送過了,來的是誰呢?

  答案是,夥計。“杜姑娘,那位唐公子有口信留給您。”

  杜紛紛頓時感到背脊一涼,敷衍道:“也退回去退回去。”

  夥計道:“不是東西,是唐公子邀請您去天香樓坐坐。”

  “天香樓?”杜紛紛津液如潮。光是聽這三個在,她的饞蟲就蠢蠢欲動。

  葉晨關上窗。

  杜紛紛背上一挺,擺手道:“不去不去。”

  “去。”

  “對,不……”杜紛紛停下嘴,轉頭疑惑地看著他,“哈?”

  葉晨輕笑道:“扇巴掌這種事,總要當面做才好啊。”

  杜紛紛道:“但是他是唐門中人啊。”就怕巴掌沒扇到,自己就被風給毒死了。

  葉晨道:“放心,嚴家很近。”

  所以,她應該祈禱唐葫蘆當時帶的毒藥剛好沒有見血封喉,速戰速決型的麼?

  杜紛紛嘆了口氣,“真的要去?”該不會又是下了個全套讓她鑽吧?

  葉晨挑眉道:“你說呢?”

  杜紛紛拿起刀,慢吞吞地往外走。

  一出客棧門口,她的腳步立刻加快起來。天香樓啊,去得早就能多吃一點。

  “小心路滑。”

  頭頂突然傳來一陣似笑非笑的調侃聲。

  杜紛紛心中一驚,腳下一虛,整個人一滑。幸虧她武功不錯,一個後空翻又站穩了,引得身邊一陣叫好聲。

  但她哪裡還敢久留,朝倚著窗口的葉晨匆匆瞪了一眼,就往天香樓方向走去。

  天香樓是瑞州府最出名的酒樓。

  與美味相對的是昂貴的價格和清雅的環境。不過最近此樓已經被武林人士占據,將風雅銷聲匿跡了。

  杜紛紛剛踏進酒樓,就被夥計連賠笑帶鞠躬地請進二樓包廂。

  唐葫蘆一身皂衣皂靴,只有面色蒼白如雪。

  杜紛紛在離他三步遠處頓住。

  以前的唐葫蘆身上總是圍繞著一層薄紗似的憂鬱,如今薄紗褪去,露出的,卻是比夜色更黑更冷的怨恨。

  “我以為你不會來。”唐葫蘆放下手中的酒杯。

  杜紛紛道:“我是來謝謝你的禮物的。”

  “你一樣都沒有收。”

  “那個,我心領心領。”杜紛紛乾笑。

  他沒有糾纏於禮物,“我的提議,你考慮的如何?”

  她心頭別地一跳,裝傻道:“什麼提議?”

  唐葫蘆抬起頭,眼珠黑得滲人,“下聘。”

  杜紛紛嘴角再也咧不上去,“你不是開玩笑的麼?”

  “我從來不開玩笑。”

  ……

  杜紛紛看著桌子。

  上面沒有菜,只有酒。

  她緩緩嘆氣,“你變了。”

  “哦?”唐葫蘆又給自己斟了一杯。

  杜紛紛沒有說下去。剛才那一句,已是到了界限。

  人和人之間交情到哪裡,話就說到哪裡,再多,就是逾越。

  唐葫蘆將酒一口飲盡,望著她,追問道:“你的答案呢?”

  情詩猶在情何在

  答案?

  杜紛紛覺得囧。話說到這份上,他居然還執著於答案。

  唐葫蘆的眼睛裡有萬丈波瀾在上下洶湧,好像一面水勢浩淼的高牆,堵得她心口發悶。“如果你想擺脫葉晨,這是唯一的機會。”

  但凡他的口氣有一點施捨,杜紛紛一定趾高氣揚的拒絕。

  偏偏他不。

  他說得很平靜,又很有力。

  她想,南陽王在造反之前,也一定是用這樣的口氣和幕僚們商量大計。或許,再激情一點。

  不過她並沒有很走神,因為唐葫蘆還在看著她。

  她沉吟了下道:“你為什麼要娶我?”

  唐葫蘆目光轉而深沉。

  猶如萬丈水幕突然塌陷水面,凹成螺旋向下的深淵。

  杜紛紛移開視線。

  她不想看到太黑暗的顏色,那令人窒息。

  唐葫蘆張開嘴,在猶豫片刻後,緩緩道,“我喜歡你。”

  杜紛紛渾身發毛。

  不是葉晨說這種話時,那種顫慄中帶著幾分自己也不明了的緊張。而是一種聽不下去,想摔桌子的鬱悶。

  “這是我這輩子聽過最荒唐最虛偽的謊言。”杜紛紛說得直接。對於一個一心一意想拿終身大事欺騙自己的人,她無法再保持臉面上的和諧。

  唐葫蘆臉上閃過不自然,握著酒杯的手指緊縮。

  酒杯在脆響中粉碎。

  ……

  他居然先摔杯子?

  杜紛紛在吃驚之後又有種憤怒襲上心頭。

  明明應該她先發脾氣,先甩臉子的啊!

  她的手緊緊握著刀,考慮著要不要乾脆抽刀劈桌。

  “我討厭葉晨。”唐葫蘆用一句話終止了她的臆想。

  杜紛紛錯愕地看著他,“為什麼?”

  唐葫蘆冷聲道:“你覺得我討厭他還需要理由?”

  “不,我以為你不應該只是討厭他,應該憎恨他才對。”

  ……

  唐葫蘆不言。

  顯然他剛才的討厭並不只是討厭。

  杜紛紛很快摸清了他的心思,“所以,你要娶我,只是因為你覺得這樣打擊到了葉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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