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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吧。”赤霄依舊沒往心裡去。

  晏維清抿緊唇,斂下眼睫。

  在他的認知里,無事獻殷勤,非jian即盜。雖然赤霄告訴過他,紫蘭秀接近的目的可能與凌盧有關,但那只是赤霄自己的猜測,事實如何還未可知。

  就比如,他們目前不知道紫蘭秀為什麼會送出三花五寶酒,也不知道紫蘭秀為什麼總是主動接近,甚至還不知道紫蘭秀為什麼一眼就選中了赤霄……

  這幾個問題加起來,晏維清顯然不可能信任紫蘭秀。他從不信什麼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所以紫蘭秀一定有她的原因——

  那會是什麼呢?

  如果照之前的情況,印無殊搶女人不成反被打臉這事兒至少能當眾人三天的談資。但第二次晨起時,氣氛卻異常嚴肅,幾百號人沒一個臉上是笑的。

  原因別無其他,正是因為他們馬上要過白水澗。

  第43章

  被當著幾百號人的面指責偷了東西,不管有沒有,絕大多數人都是要否定一下的。更何況,鎮教秘方顯然值得五毒拼死相搏。

  然而凌盧不。“我是拿了,那又怎樣?”

  眾人頓時一片譁然。做了沒做暫且不說;對罪名毫不抵賴,他們真不知道該說凌盧坦誠好還是傻缺好。

  “多年過去,你竟然連掩飾都不屑了。”紫蘭秀搖了搖頭,似乎有些失望,又似乎早已預料到。“也就是說,你當年確實與小女子虛以委蛇?”

  “不然你以為呢?真有男人能看上你?”凌盧繼續冷笑,極盡嘲諷之能事。“都五六十歲的人了,還一口一個小女子,你惡不噁心!”

  爆出來的內情一個比一個勁爆,圍觀眾人現在已經完全呆滯了。

  所以五毒教主果然不是十六七的小姑娘?但說到五六十……打死他們也看不出來啊!

  所以有一腿這件事確實存在?只不過是凌盧單方面利用紫蘭秀,秘方到手後就裝死逃走?其實這不算什麼,但敢在紫蘭秀找上門時還硬著身板嗆聲……凌堂主,你膽子這麼大,你們魔教教主知道嗎?

  躺槍的魔教教主赤霄表示他確實不知道。香堂在白山教內主理診治,醫理毒理向來都很在行。另外,凌盧還是香堂歷代堂主中最為醫毒雙絕的。他本沒覺得這有什麼問題,但如果凌盧偷了五毒的秘方,那不管是容貌還是能力,都很可以解釋了。

  換成誰被人利用後還被指著鼻子罵噁心,恐怕都會暴跳如雷。但不知道紫蘭秀是不是上了年紀脾氣好,竟然依舊微笑:“原來你是這麼想的。”

  凌盧剛剛罵得毫不猶豫,但紫蘭秀毫無反應,他莫名地有些心虛。但他隨即想到,紫蘭秀的看家本領他都偷到手了,根本不需要怕。“哼,你待如何?”

  “若你有些悔過之心,我還是有些話想說的。”紫蘭秀徐徐道。“但現在看來,是不必了。”

  眾人都覺得這話蹊蹺得很。對凌盧這種騙子,難道不是來一個殺一個有兩個砍一雙嗎?紫蘭秀該不會真喜歡凌盧,這樣還打算原諒他?不至於吧?

  紫蘭秀一點也不在乎其他人怎麼想。她低頭又是一笑,接著道:“俗話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女子報仇,十年也不晚——!”

  最後這句話音未落,她已騰空而起,直撲對岸。撕破臉就開打沒什麼稀奇,但她身上彩衣如翼飄揚,滿滿的銀飾卻毫不作聲;一雙細緞鞋偶爾點過鐵索,索橋也紋絲不動。

  一群人看得目瞪口呆。

  “……這叫五六十歲?”蒙他們的吧?

  “誰說不是呢!”這種飛燕般輕巧的身手,年輕人也不見得能做到!

  但赤霄幾乎是立刻注意到了另一點。凌盧給的一盞茶時間還沒過去多少,紫蘭秀就已經先迎了上去。雖說他們不是約好的,但毫無疑問的是,若要救出張入機,此時便是最佳!

  晏維清顯然也想到了這點,因為他搶在赤霄飛身出去前按住了赤霄的手。“張入機身上有問題。”他低聲說,語速飛快。

  赤霄停了一下。這沒什麼好意外的,畢竟凌盧用毒專精,而張入機從開頭到現在都沒出一絲聲音。這很反常,只能說明他昏過去了或者不能出聲。另外,陷阱布置在張入機身上當然是最好的,因為,若想救下張入機,肯定會碰到他。如果繩子……

  “繩上也有毒。”晏維清迅速指出了另一點。

  赤霄心裡暗罵一句,立時就想撕布料。雖然這可能沒太大的用處,但裹在手上也算聊勝於無。然而晏維清並沒放手,所以這動作做得很不順利。

  “快讓開!”赤霄耐心告罄,就想直接來硬的。

  但在他真的推開晏維清之前,一聲音爆忽而在半空中炸開,那條墜得筆直的繩索應聲而斷。沉而重的嗡鳴聲立時迴蕩在整條山澗里,震得人腦袋發昏。

  “他大爺的,搞什麼鬼?”

  “這又是什麼?耳朵都要聾了!”

  “不對啊……快看,張入機掉下去了!”

  眾人紛紛伸長脖子。如果他們沒看錯的話,紫蘭秀前腳越過張入機的位置,那繩子後腳就斷了?是紫蘭秀乾的?可是,就算紫蘭秀和凌盧有仇,她也不可能管張入機的閒事吧?退一萬步說,五毒什麼時候會用聲音攻擊了?

  第一個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情的人是赤霄。那聲響短急而巨大,別人想不到是弦音,他卻聽得出來。“鴛鴦!”他急促道,一轉身繞開晏維清,飛身到橋邊往下看。

  確實是宮鴛鴦。此時,她正向下遊方向縱身而去,一手抱著七弦琴,一手擎高,像是正拉著什麼。她也的確正拉著什麼——她身後兩三丈的地方,有根繃得筆直的斷繩,繩末依舊繫著五花大綁的張入機。

  赤霄一看就知道發生了什麼。從宮鴛鴦離開的方向、速度和距離看,她顯然一直潛伏在白水澗哨卡向河面突出的木椽下方,就在等一個機會。紫蘭秀一過,凌盧的注意力全被吸引走,她就用弦音爆了空中的繩索,再用琴弦捆住它,帶走張入機。不過琴弦太細,遠看像是隔空。

  晏維清隨之趕上,一看也明白了。“這樣也好。”

  他不懷疑,赤霄不用手也有其他辦法把張入機救下來,就是要冒點風險。但之後呢?他們總不可能帶著張入機上白山頂。宮鴛鴦有武器之便,且還能及時帶走張入機,確實更合適。

  而晏維清預料的風險也立馬顯現出來了。

  “……還等什麼,放鏢!”凌盧氣急敗壞地道,險險晃過紫蘭秀甩出的一條鐵爪蜈蚣。

  他確實躲得嚴實,但那是對人而言的;依靠敏銳嗅覺,紫蘭秀豢養的毒蛇可輕而易舉地找到他,就立刻動上了手。

  另外,他本來只想躲在暗處放冷箭,畢竟赤霄武功高強,正面對上誰都發憷。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紫蘭秀選這個時間點發難就算了,宮鴛鴦竟然敢躲在自己這邊哨卡下……

  算她有膽!但她真以為,不碰到人也不碰到繩子就沒事了嗎?

  潛伏著的香堂堂眾原本認定敵人在對岸,結果卻在下方,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此時聽到凌盧命令,他們趕緊轉移方向,瞄準在光禿禿的亂石間飛奔的人。

  一時間,飛鏢、銀針、煙彈之類的玩意兒齊刷刷地朝宮鴛鴦追去,密集如蝗。雖然這些物件看起來都平常,但以凌盧的狠毒,絕對沒人想碰到哪怕一點。

  若在平時,宮鴛鴦還是有機會全身而退的。可在手裡拉著個人的情況下,實在分|身乏術。而且她剛一出手就發現,張入機的輪椅顯然被做過手腳,死沉死沉。可出手就沒有回頭路,她只能一路疾奔。

  眼見宮鴛鴦的距離和暗器雨的距離越來越短,橋頭邊圍觀的人都不由得替她捏把冷汗。要是被擊中,不說毒的問題,從這崖邊摔下去,不死也去半條命啊!

  事已至此,說什麼都是無用的。赤霄左右一掃,選中了附近一棵矮松。一震一抖,松針紛紛脫離枝幹,利箭一樣破空而去。不管是速度還是氣勢,都明顯比香堂堂眾發出的飛鏢之類強出許多。

  “……真的假的?拿松針當暗器使?”

  “這山上的松針可是軟的……要多強的內力才能做到?”

  就在他們議論的時候,第一根松針後發先至,打斷了最後一根銀針,發出砰的一聲金屬輕響。緊接著,斷裂破碎聲越來越密集:從中斷開的銀針轉了頭,深深沒入石壁,黑鐵飛鏢碎片也同樣;煙彈則被一旋,打著滾兒滑了下去,卡在石fèng間不動了——

  漫天如雨的暗器,沒有炸開也沒有落水,竟然無一遺漏地解決了!

  這武功不僅高、還高到一種匪夷所思的程度,眾人背後齊刷刷地出了一身白毛汗。再想到此人有可能是劍魔兼任魔教教主,眾人又默默地、不約而同地向後退了好幾步。

  對面,香堂堂眾全都驚呆了。雖然根本看不清人,但出手的絕對是他們聖主吧?除了他們聖主,還有誰會防著毒針落水而衝進金沙瀾滄?

  而這一愣神的當兒,宮鴛鴦已經帶著張入機遠去,身形隱沒在升騰的水霧裡,再也看不見了。

  便是必須對付紫蘭秀的凌盧,也不得不注意到邊上突然沒了動靜。“都愣著幹什麼?還不繼續!”他厲聲道。

  “可堂主,”有個膽大一點的抖抖索索地回,“宮堂主跑了,好像是聖主救的她……”他們一起上也打不過聖主好嗎!

  凌盧被紫蘭秀纏得無法分神,只看到一眼松針飛出的情形。此時聽見屬下這麼說,他心中的懷疑被確定,暗道果然是赤霄,實在不妙。“是你乾的?”他突然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

  “是我又如何?”不同於邊上其他人的一頭霧水,紫蘭秀回答得好整以暇,又出手一隻藍蠍,完全看不出之前她把它藏在哪裡。

  凌盧直接騰身而起,躲過那對黑得發亮的大鉗。若紫蘭秀解了赤霄身上的隱毒,那他現在就得再提幾個小心,免得自己陰溝裡翻船——他大意了,以為五毒的鎮教秘方弄到手就可以輕鬆對付紫蘭秀!“我以前怎麼不知道你有這麼愛管閒事?”

  “你要毒的人,我要救;這不是和你對著幹麼,怎麼算多管閒事?”紫蘭秀又笑。“要我說,你的眼光還是不錯的。只不過,他不是你能要得起的人!”

  被戳到最深的痛處,凌盧一瞬間只想破口大罵。然而,人質被劫,久留無益。“走!”他高聲道,同時灑出一把煙彈,飛速遁離。

  第44章

  早在意識到教主在橋對面時,不少香堂堂眾就已經萌生退意。凌盧這一聲正中下懷,他們紛紛照做。一時間,橋對面各色煙霧瀰漫,擋住了其後的山路。

  而橋這邊,一群人看著情勢以一種完全無法預料的方向急轉直下,都還在愣怔。

  凌盧一開始就拿張入機引赤霄現身,好像根本沒考慮過他們在場?不管宮鴛鴦和紫蘭秀是不是約好的,結果都是張入機被救走、凌盧自行逃走……

  這是不是說,他們可以撿現成便宜,不費吹灰之力地通過魔教的第一座哨卡?

  但想到魔教,眾人就沒那麼樂觀了。因為,假設凌盧不是無的放矢,那麼,趙獨眼夫婦中就必有一個是魔教教主。問題也隨之來了——

  其中一個是赤霄,那另一個是誰?難道赤霄找了一位武功很可能不遜於他的教主夫人?

  ——一個劍魔已經很難對付,再加一個差不多的……魔教要怎樣才能打下來?他們是不是還是趁早打道回府比較好?

  短暫的靜默後,眾人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確定自己何去何從。當然,他們這時候離可疑的趙家夫婦更遠了。

  相比於差不多還算蒙在鼓裡的眾人,晏維清耳尖地捕捉到了橋對岸的依稀人聲。不知道運氣好還是差,他正好聽見了紫蘭秀最後說的那點——

  “……要毒的人,我要救;這不是和你對著幹麼,怎麼算多管閒事?……他不是你能要得起的人!”

  如果紫蘭秀和凌盧之前就有仇,前面一句話非常好理解,紫蘭秀對赤霄的熱情也可以解釋了;可那後面一句,什麼叫“他不是你能要的起的人”?那個“他”,只可能是赤霄吧?

  “……凌盧喜歡你,就是你所說的‘誤會’?”晏維清沉聲問。他語氣平靜,卻有種山雨欲來的感覺。

  赤霄莫名地覺得頭皮一麻。“……是。”

  晏維清一時間沒繼續出聲,但周身氣壓越來越低。怪不得凌盧要冒險對赤霄下毒,怪不得他不遺餘力地下山到中原追殺,怪不得他無視正道武林、一心只想讓赤霄現身……

  怪不得!

  赤霄見晏維清嘴唇繃成了一條直線,就知道他還得說點什麼。“我說這是個誤會,是因為我從來沒對他有興趣過。”

  這點晏維清倒是不懷疑。照赤霄嘴硬的勁頭,沒中秋那個意外,就算他們倆相互喜歡,到現在都不會有一絲進展。反觀凌盧,絕不可能從赤霄的回應里得到哪怕一絲錯覺。現在變成如此情況,只能說凌盧偏執到了病態,離瘋狂也不遠了……不,應該說凌盧已經瘋了!

  “有沒有其他路可以上山?”晏維清忽而問。

  “嗯?”話題跳得跳得太快,赤霄有些詫異。雖然鬧這麼一出,他們倆絕不可能再混在人群中上山,但晏維清有這麼容易把凌盧的事兒揭過?“有是有,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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