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看來齊國是不打算要西夏的藥材,南梁的珠寶,晉國的皮絨,楚國的靈玉,塞北的馬匹和良弓了,”楓子蘭橫眸輕笑,眉飛得意,妖冶滿室,“那也省得我來回顛簸,還吃力不討好。”

  “吃力不討好的事你經常做,如今多做一件也無妨,”無顏鳳眸微凝,若有所思地望著樓外的荷花池, 笑容古怪,“聽說你前日還跳水游湖了,可快活?”

  楓子蘭臉色微變,褐色的眼眸映照燈火,璀璨如日的光華讓人難以久視。

  “水下有魚,活的,很大,能嚇人,”他笑著道,優雅的語氣透著難以消散的愜意,“我吃了幾條,卻發現挺倒胃口,以後再不碰魚了。”

  “知難而返,還不算太笨。”無顏由衷嘆道。

  楓子蘭朗聲大笑,振衣而起,清聲道:“說罷,不必再繞圈子了。我若要離開,該給你留下什麼。”

  “愈發聰明了,”無顏亦起身,憑欄而立,望著深不可測的夜空,悠然道,“我知道你們夏國宣公發生的事了。七月七,血濺鳳翔宮廷。禍事一出,死忠西夏王室的楓家也隨之裂變,三公子今日入齊,想必定然不是那麼簡單吧?”

  “依你認為呢?”

  “你為何住單苘府?”

  “他是名動天下的大儒,我楓三最敬仰有識之士,自去拜訪。一語投機,便被留下小住幾日,如何不妥?”

  “不對,不是因為單老是大儒,”無顏回目看他,一笑魅惑,“而是因為單老是齊國儲君無蘇的老師。你可真大膽,我父王怕是還真以為你來齊國是為了收攏單苘,他女兒單挕剛嫁禁衛首領蒙牧,你真的該小心一點才是。”

  “禁衛首領雖厲害,我卻未必放在眼裡。”

  無顏頷首:“是,你知,我知,可惜父王不知,他因著急才會將你在金城的事告訴我,不然我不一定會知道你在金城,那麼你也不一定會被困在此處。”

  楓子蘭冷笑:“原來我走錯的是這一步。”

  “你做的並沒錯,接近單苘的確能最快知道你想要得到的消息。”

  “什麼消息?”

  “夏國公子意有沒有來金城找他的姐姐、也就是我大嫂文姒的消息。”

  楓子蘭眼波間寒芒浮起,望著無顏,搖頭輕嘆:“難怪息朝丞相對你這個學生那麼鍾愛,也難怪惠和穆都說你是狐狸。”

  “過贊,不敢當,”無顏聲色不動,淡淡然道,“不過很可惜,意並沒有來金城。昨日我得到密報,意已去了安城,投靠了他的舅父,晉襄。”

  楓子蘭面容微緩,仿佛是鬆了口氣般,唇邊笑意微微,春風般和煦。

  無顏盯著他的神色,忽然道:“原來如此。”

  “什麼?”楓子蘭斜眸。

  “聽聞公子意一路被人追殺,你是為了保護他,所以才著急來金城,”話雖是猜測,無顏的語氣卻沒有任何遲疑,笑問道,“只是天下人都以為是夏惠容不下夏意,怎麼你這個惠至親至密的兄弟卻為此事奔勞如此呢?”

  言罷,不待楓子蘭開口,他已自言自語道:“看來夏國是真的大亂了,這個時局,你不該不待在夏惠身邊。”

  楓子蘭不耐煩道:“廢話這麼多不就是為了開條件。說罷,要什麼。”

  “要什麼,也要你能給得起!”無顏冷道。

  “什麼意思?”

  “夏惠順利繼位,我願助一臂之力。”

  楓子蘭怔了許久,嘖嘖兩聲,纖細柔白的手指撫著下巴,望著無顏嘆息道:“我真是越來越看不透你了。”

  無顏斜睨著他:“自然條件也要多加幾份。”

  “你怎麼幫?”

  無顏不答只問:“當年夏惠八歲之幼便命人斬盡白族百餘人,從此得罪了夏國所有的老貴族,此番繼位想必也是他們的阻撓最讓夏惠頭痛吧?”

  “說辦法!”

  “淄衣密探滲透夏國每一個角落,我如今雖未封齊國豫侯,卻掌豫侯之權。我手中有夏國公孫、魏、華、百里、奉氏五大貴族的死穴。”

  楓子蘭目光閃爍不定,唇邊笑意不見喜悅,卻見無比複雜:“你此刻交給我的必然不是全部吧?”

  無顏冷笑:“還不夠用麽?商賈就是貪婪。”

  “成交,”楓子蘭眨眼,笑得不懷好意,“你想搶什麼?”

  “一,邯鄲楓氏聚寶閣。”

  “好。”

  “二,夏惠繼位後,夏國兵陳十萬於南梁邊境。”

  楓子蘭不解:“為何?”

  “原因麽,”無顏鳳眸深暗晦澀,一笑妖嬈,“不能說。”

  “陳兵那裡不是陳兵,我做主為惠答應下,”言罷,楓子蘭臉色微有歉意,低聲一嘆,“就是又難為伏君了。”

  “第三件事――”無顏略做沉吟,甩袍坐回椅中,慢悠悠喝了口茶,“聽說你和晉國公子穆關係也不錯?”

  “關係不錯?!”楓子蘭咬牙,“那鬼面不過和你一般是請君入甕的強盜罷了。”

  無顏絲毫不生氣,點點頭:“這就好。我還聽說,夏惠被關雪山時,認識了一個北胡的公主。”

  “果然是密探多,到處聽說,”楓子蘭嘲道,目鋒銳利,“你又想怎麼樣?”

  “憑夏惠和這個公主的交情,憑北胡和晉國的關係,如果要從中挑唆打一戰,應該不難吧。至於是何時,我說了算。”

  楓子蘭大奇:“你和晉穆有仇?”

  “仇不算,看他不順眼罷了。”

  楓子蘭極其慡快地應道:“我也看他不順眼,分明狡猾jian詐到了骨子裡,卻被世人封為聖賢,分明長著一張極俊的臉,卻天天帶著醜陋的鬼面招搖詐世。”

  無顏抿唇笑:“你答應了?”

  “盡力而為。”

  “你走吧,”無顏寬袖一揚,一卷竹簡落入楓子蘭的懷中,他又低頭喝了一口茶,轉眸環顧四周,“這山莊不錯,我能不能借住――”

  “讓我晦氣的地方,送你了!”楓子蘭忍到現在面色已極其不善,拂袖下樓。

  耳邊一陣安寂,無顏忽然覺得筋疲力盡,閉上雙目,輕輕舒了一口氣。

  .

  “寡人聽說楓子蘭半月前就出了齊國,這事和你有關吧?”兩儀宮燈火輝煌,齊莊溫和的笑顏在這樣的光芒下有種不勝承受的羸弱。

  無顏淡笑:“什麼都瞞不過父王。”

  齊莊幽然嘆了口氣,望著兩儀宮外深沉的夜色:“不過宣就這樣去了,寡人至今不敢相信。他既留遺詔給夏國長公子,那麼我們――”

  “父王,人心難測,那遺詔不一定是真的。”

  齊莊回過頭,眸色平靜得異常:“你的意思是--”

  無顏慢慢道:“夏宣公一死,其幼弟夏惠說有臨終遺言,為他繼位,丞相息朝可以作證。而長公子那邊,握有夏宣的遺書,說是按宗室族規傳位給長子。父王難道只信那捲帛書,不信息朝先生的為人?想當年息朝先生來金城教我時,父王可說過那是天下仁師,他從來只行大道,論陽謀,怎會偽詔?”

  齊莊思量許久,道:“可是夏惠從小殘毒冷酷,夏宣在時,曾將他鎖在雪山八年,這般懲罰下的人,能堪國器?”

  “能。”無顏道。

  他想起那年春日,泗水邊送別息朝時,垂柳扶風,那人的聲音沉宛輕柔,這般對自己說:“我息朝所教弟子,非賢非聖,或成魔,或人君,卻總歸著眼天下,為明為智。而我一生只教了兩人,你比那人聰明,比那人更加隨性灑脫,但情義牽絆過深,將來卻不一定能勝過那人。那人雖手段暴戾狠辣,但心卻是善的,更難得是寬厚的,不是仁慈的寬厚,而是君王的寬厚,只可惜從小他心中存下魔障,困擾折磨著他,我不得不回去他身邊。於學道而言,無顏你是不點既透,為師教你大道,其餘的,你不學也擅。以後再見時,莫叫我老師,叫先生。”

  .

  “無顏――”齊莊喚道。

  無顏這才回神,應道:“是,父王。”

  “夏國的事我們先不管了,要管也管不了,中間還橫著一個驕蠻的楚國,”齊莊攏了攏身上的披風,回身坐於龍案之後,問道,“夷光近年和湑君關係不錯,你和夷光一向親近,可知道她是什麼心思?”

  窗外冷月一輪,灑入殿間的銀光淡淡生涼。無顏的聲音也隨之一寒:“不知道。”

  齊莊似沒有察覺他的轉變,緩緩道:“明年夷光就及笄了,寡人準備好好為她籌備一場擇婿宴,三月春光明媚,寡人身子禁不住入夏的炎熱折騰,就三月辦吧。各國公子及齊國名望之士的名單你稍後擬定呈上,得提前通知才是。”

  天下所有俊傑都有可能,唯有自己,是單獨旁觀。

  無顏心揪得疼痛,卻只能揖手應下。

  “下去吧,命人叫湑君過來。”齊莊揮了揮手。

  “父王當真是打算將夷光許給他?”無顏一動不動,抬頭問道。

  齊莊微愣,清俊的眉目有些悵然:“既是為夷光擇婿,總要順了她的心意,寡人的哥哥就這麼一個女兒,寡人不想讓她傷心。”

  無顏鳳眸冰涼,冷道:“若將夷光許給湑君,父王可想過她的將來?”

  “若夷光嫁他,寡人永遠都不會放他回國。”

  “父王覺得可能?”

  “湑君性情清淡隨和,並不似存歹心陰謀的人――”

  “無論他性格如何,他在齊永遠都只是質子,即便娶了夷光,他也只能一生碌碌無為,他堂堂一國公子,可真的甘願?而且誰人不念國,父王想要綁他一輩子,未必可以如願。如果湑君回了梁國,夷光該如何自處?她可不是一般的公主,她的心志剛烈不輸任何男兒。齊梁這些年雖交好,但百年來兩國之間戰爭遠多過和時,一旦兩國起戰事,父王可曾想過夷光的心情――”無顏未再說下去,但看齊莊的面容,便心知自己已經將他說動。

  沉默片刻,齊莊果然嘆息:“我們這輩人受苦已經夠多,寡人不想再讓夷光受一絲的委屈。”

  “那不妨先觀察湑君的心性,”無顏建議道,“若他在夷光及笄之前的這段日子不曾表現出一絲一毫的歸國之意,或許父王還可以考慮。”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