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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湖中沒有現代的遊船在湖岸和湖島間往來穿梭,沒有漁業輪船作業打撈,湖邊沒有林立的餐館、賓館和如織的遊人。成群結隊的無鱗湟魚在水裡無憂無慮地戲水遊玩,風吹過,萬頃湖面蕩漾起一層層微微的波紋,像是一塊巨大無比的藍色波紋玻璃,蘊含著一種超脫世俗的安寧致遠。走進它,心的苦悶、煩躁、惆悵、驛動仿佛都會被洗滌、沉澱。

  倫嘉覺貢和聶袞覺嘎跳下馬,正要脫了衣袍入湖戲水,銀猊突然前肢微伏,藍色三角吊眼暴射出兇殘毒辣的冷光,朝右邊與天相接的湖岸線發出一聲充滿了警告和威懾的悶嗥。悶嗥剛落,遠處不甘示弱地傳來了一聲野獸吼叫,雄渾威凜,充滿著王者的傲氣,極具穿透力。

  倫嘉覺貢和聶袞覺嘎笑眯眯地對視一眼,無奈地聳聳肩,迅速跳回馬背,百無聊賴地把玩著馬鞭。倉木決對銀猊的悶嗥和另外一道野獸吼叫恍若未聞,眼神冷漠呆滯,面無表情地一會兒抬頭看看天,一會兒低頭看看湖,似乎在思考湖和天的區別。

  羅朱詫異而好奇地往野獸的吼叫處看去,贊布卓頓等人則面色冷肅,緊緊盯著前方,全部進入了一觸即發的警戒狀態。這次全家出遊,他們雖帶了幾百個黑旗隊侍衛隨行,但今天出發時,因為羅朱覺得在眾目睽睽下玩得不盡興,便將這些黑旗隊侍衛全部留在駐紮地,放假一天。能讓銀猊發出如此警戒,湖岸遠處必定潛藏著極為危險強悍的東西,且正向他們靠近。至少,那聲回吼過來的野獸就完全不懼銀猊嗥叫中的警告和威懾,這麽多年來,他們還是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

  遠處與天交接的湖岸線逐漸出現了幾個騎馬的人,都穿著博巴服飾,三個男人,一個女人,兩個少年,其中一個男人的懷裡還抱坐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在行在他們前面的是一頭剽悍雄健的黑色猛獸,濃密的毛髮油光水滑,遠遠看過去,像是一匹上好的緞子。

  他們行進的速度雖不快,卻也越來越近。羅朱慢慢看清了,那頭走在最前面,一舉一動都優雅高貴,輕盈矯健又充滿了力量的黑色猛獸竟然是一頭身軀與銀猊相仿的黑老虎!百獸之王的孤傲和銀猊身為頭獒的威凜簡直不相上下,只是那頭黑老虎偏冷酷,銀猊偏兇殘。

  位於中間的男人最先奪人眼球,他身形高大強健,古銅肌膚,略帶混血的五官完美無儔,容顏絕世,一雙黑中帶金的狹長眼睛盛滿神秘魔魅,從頭到腳都溢散著歷經了歲月淬鍊的成熟魅力和如冰似火,變幻莫測的高貴霸氣,明顯是個久居上位,說一不二的男人。

  左邊抱著小女娃的男人身形高挑,肌膚雪白剔透,五官如女子般陰柔美麗,長長的柳眉心間長著一顆豌豆大的鮮紅欲滴的硃砂痣,沒有莊嚴和慈善,有的是一種萬分妖異的蠱惑之美。鳳眼裡柔波蕩漾,唇瓣含著春風般溫柔和煦的淺笑,雖穿著博巴男人的衣袍,卻是一派貴公子的風流倜儻。他懷裡的小女娃雪嫩嫩的,臉蛋紅撲撲的,烏黑的大眼睛圓溜溜,小鼻子秀氣挺拔,嘴兒像玫瑰般粉潤,她微微偏著頭,正好奇地往她這邊看過來,那模樣可愛得不得了。

  右邊的男人長著一張清秀俊倫的臉龐,眼角處和凶獸一樣有著兩道細細淺淺的魚尾紋,眉眼間釋放著足可蠱惑女人心的邪氣。只是狹長的眸子閃動著幾分猥瑣和狡詐,破壞了那種引誘的氣息。

  兩個少年大約是雙胞胎,有著一模一樣的面龐,兩雙瞳眸都是一金一黑,不過一個是左金右黑,一個是右金左黑。看他們的身軀有十五六歲,俊朗而猶帶稚氣的五官卻只有十二三歲,笑意漣漣,說不出的可親無害。不過有多吉和自家兩個兒子這三個例子做借鑑,她現在既不敢亂猜人的年齡,也不敢隨意相信可親又無害的笑容。

  視線落在比男人和少年略略落後半個馬身的女人身上,呃,應該是女人吧?雖然她俏美的五官怎麽看都像是個玉雪可愛的小女孩,全身也不具備半點成熟風韻。但她那雙和小女娃十成十相像的大圓眼睛裡閃動的可不是孩子的天真無邪,而是屬於成人的好奇玩味和肆無忌憚。她的面龐,可能是和多吉一樣,因為某種原因而凝固了時間。

  看女人臉上的笑容,看她身上低調卻奢華的穿戴,看那三個男人對她溫柔寵愛的目光,看那兩個少年不露痕跡地護衛在她身邊,就知道她的生活一定很幸福。

  莫名的,羅朱對那個孩子般的女人起了好感,就像漂泊流浪異鄉多年的遊子突然碰到一個來自家鄉的人,陌生卻倍感親切。難道說那個朝她走來的女人是和她一樣的穿越者?

  像是聽到了她心裡的聲音,魔鬼法王策馬來到她身邊,柔聲笑道:“小豬,對面女人的兩魂三魄來自你原來生活的世界。”

  羅朱身子一震,心裡湧出複雜的激動。穿越者,那個女人果然是個穿越者。但只有兩魂三魄來自現代,會不會不記得現代的一切?想到這,她突然挺直腰板,深深吸了一口氣,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放聲高歌:

  “呀啦索哎──

  是誰帶來遠古的呼喚,

  是誰留下千年的祈盼,

  難道說還有無言的歌,

  還是那久久不能忘懷的眷戀。

  哦──

  我看見一座座山,一座座山川,

  一座座山川相連,

  呀啦索──

  那可是青藏高原?”

  嘹亮高亢的奔放歌聲飛向雲霄,飛向湖面,飛向天邊。對面的童顏女人一愣,勒住踱走的馬匹,緊接著圓大的眼睛裡放射出不敢置信的狂喜光芒,不顧身邊少年的阻擋和男人的勸阻,執意策馬朝羅朱小跑過來,同時接著最後一個繚繞的尾音也放聲高歌起來:

  “是誰日夜遙望著藍天,

  是誰渴望永久的夢幻,

  難道說還有讚美的歌,

  還是那仿佛不能改變的莊嚴。

  哦──

  我看見一座座山,一座座山川,

  一座座山川相連,

  呀啦索──

  那就是青藏高原!”

  羅朱捂住嘴,渾身輕顫,眼睛驀地濕潤了。沒有哪個土生土長的古代人會唱風靡華夏大地的李娜的《青藏高原》,那個老鄉記得現代的一切!記得!雙腿用力一夾馬腹,她向那個童顏女人沖了過去。

  “那就是青藏高原──”

  最後一句重複的唱詞從兩個女人口中齊聲飆出,海豚高音一轉三折,帶著刺耳的尖銳破裂。音停,她們同時從馬背翻身下來,你看我,我看你,都是激動的眼,滿臉的淚水,卻又都笑盈盈的。

  “天王蓋地虎。”

  “寶塔鎮河妖。”

  “謙虛使人進步。”

  “驕傲使人落後。”

  “人生苦短”

  “耽美情長。”

  “老鄉,我是江七巧,X師範大學肄業生,主修中文,2010年七月穿越。”

  “老鄉,我是羅朱,X大學肄業生,主修地質,2012年七月穿越。”

  兩個女人說完又同時伸出雙臂,緊緊地擁抱住對方,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碧糙藍天,陽光白雲,美麗的青海湖,還有逐漸走進兩個女人的男人和孩子一同見證了她們友誼的誕生。

  突然,巨大的水聲打破了這份寧靜,沉浸在他鄉遇故知狂喜中的兩個緊緊相擁的女人被驚動了,她們睜著迷濛的淚眼朝發聲處看去。眼睛,瞬間瞪大睜圓。

  只見一個嬌小的大概十歲左右的女孩立在湖邊淺灘中,單手抓住一個形似鱷魚的醜陋龐大生物的尾巴往水灘中狠摔。一次、兩次、三次——女孩可愛的小臉毫無一絲表情,黑眼珠子冷冷的,呆呆的,纖細的手臂仿佛蘊藏著無窮的力量,輕輕鬆鬆地抬起、摔下,好似拎在手裡的不是嗷嗷叫喚的身軀龐大的兇惡鱷魚生物,而是一隻一點也不具備殺傷性的小壁虎。每一次抬起摔下的動作都是那麽乾淨乾脆,每一次都發出巨大的嘩啦水響和震動大地的撞擊聲。

  “那是你女兒?”江七巧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問道。

  “嗯。”同樣是第一次看到這麽兇猛的女兒的羅朱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她知道三個孩子的力氣都承襲禽獸王,但今天女兒表現出的力氣是不是比兩個兒子還大?嘴裡無意識地吶吶道,“她手裡拎的怪物是青海湖的水怪吧?”大小好像和傳言有些許出入。

  江七巧默然片刻,輕輕道:“我們全家今天就是來看青海湖水怪的。不過我可以明確告訴你,你家女兒提在手裡摔打的不是水怪,而是我家的寵物大鱷。”她家的大鱷啊,那是刀槍不入,連黑猇都奈何不了的狡詐兇殘怪物啊!竟然被個十歲的小女孩拎在手裡當玩意兒似的摔?這怎麽可能?!女金剛,現實版的女金剛!

  呃,羅朱啞聲。眼睜睜地看著女兒只輕輕揮揮手,江七巧家叫大鱷的寵物便呈拋物線重重落在了湖岸邊的糙地上,砸碎野花無數,半天都不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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