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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兩天把小賢接過來住吧,”魏之奇垂下頭,抿了抿嘴角,“我們還從來沒有分開過那麼久的時間……”

  大家都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整個房間雖然擠滿了人,卻靜寂無聲。

  小賢於當日下午被接到二皇子府,見到哥哥那麼虛弱的樣子當場被嚇的臉發白,可怎麼問也問不出源由,其他人也囁嚅著不肯說,至於邾談,更加是鐵青著一張臉,仿佛肩上被壓著無窮的重擔,又仿佛在拼命控制著自己的某種情緒。

  接下來的兩次取血也很順利,麒弘服了藥,情況非常良好。魏之奇撫弄著掌上的小貂,柔聲地向它說“辛苦了”,說得房裡每個人心裡都是一酸,難過得象是要溶化掉一樣。

  安楚的師父師爹還未能趕到,魏之奇已虛弱到不能站立,那隻小貂仍是時時刻刻叼著蒼白的中指不放,就算小賢再遲鈍也察覺出事情極度不妙,而何況他本來就是一個聰慧靈巧的人,雖然得不到確切的答案,但胸中如煎如絞,早已猜到了十之八九。

  “它為什麼總咬著你?大哥,你讓它放開,放開啊……”伏在兄長的枕邊,眼淚忍不住一串串地掉,這才最真切地感受到以前自己病重時,大哥的心情是何等的焦慮難過。

  魏之奇溫柔地撫摸著弟弟的臉,視線緩緩轉向掌中的小貂,輕聲道:“它原在山中與世無爭,是我把它帶到這裡來的,所以我要好好照顧它,以後……你也不要讓任何人傷害它,讓它自己離開……它很機敏,一般人追蹤不到它的行蹤,所以等它離開我之後,一定可以重新回到山林之中,過著遠離人類,自由自在的生活……”

  “可是哥哥,它要什麼時候才會離開?”小賢含著眼淚問。

  魏之奇的目光一顫,良久之後才用低不可聞的聲音顫顫地道:“快了……”

  小賢全身劇烈地抖動著,但為了怕驚動小貂,他沒敢撲到哥哥身上,而是緊緊握著他的左手,將臉頰貼了上去,就好象以前相依相偎的日子一樣,誰也離不開誰。

  日色漸漸西沉,疲累之極的小賢畢竟身體剛剛康復,伏在床邊抽抽噎噎地睡去,被邾談輕輕抱到了隔壁房間。

  喻素端了補血的藥湯進來,小心地避開小貂,繞到床的另一邊坐下,一口口地餵給魏之奇喝。從喻素剛進入皇子府時兩人就認識,算起來已經有好幾年了,一個是麒弘最好的朋友,一個是麒弘最心愛的情人,卻很讓人奇怪地並不熟稔,見面也是客客氣氣,沒多少話可講的樣子,反而是這幾天接觸多了,彼此才好象重新認識了一般。

  “我以前有點畏懼你,也很佩服你,”魏之奇笑了笑道,“因為你太能幹,太耀眼,好象什麼都在你的掌控之中,而我除了會打打獵以外,所有的一切都太平凡普通,有時候遇到處理不了的事情時,常常會想,我要是象喻素那樣厲害就好了……聽麒弘講過你在柔瀾的故事以後,就更怕你,也更佩服你了,總覺得你跟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在芸芸眾生之間,而你高倨雲端之上……”

  “可是我卻有一個最大最大的缺點,”喻素用布巾拭了拭魏之奇額頭的薄汗,“我總是過於自信,心胸不夠開闊,你是麒弘最好的朋友,可是我對你……”

  “素素,”魏之奇柔和的視線落在柔瀾王子的眼睛上,“你並沒有對我做過什麼真正不好的事情。如果你是真的討厭我,那麼以你對麒弘的影響力,不知有多少辦法可以完全摧毀我們兩個人之間的友誼,但是你沒有,相反,你從來沒有對麒弘說過我一句不好的話,你對小賢也是真心的關愛,我甚至覺得,邾談就是你故意從柔瀾引到中原來,好幫小賢治病的……”

  喻素淡淡地笑了笑,低下頭:“為小賢治病,的確是我安排邾談來中原的一個目的,可是,這並不是唯一的一個目的……”

  魏之奇也笑了笑,但那抹微笑卻異常的酸楚,“我知道,麒弘跟我說了。現在看來……我反而要感謝你。雖然,我所做的都是一個朋友應該做的事情,但如果不是因為已經對小賢的未來感到放心,我也許不會這麼毫不猶豫地去做。”他的目光緩緩移向房門,喻素一回頭,才發現邾談不知何時起,已經站在那裡,一雙眼眸深得如同海水一般。

  “我一路上跟你說的話,你都還記得嗎?”

  邾談點點頭。

  “小賢就拜託你了……以後,請好好照顧他……”

  邾談閉上眼睛,胸口劇烈地起伏了幾下,但等他再度睜開雙眸里,眼底卻是一片血紅。喻素快速起身,阻止似地叫了一聲“邾談”,但卻沒能攔住那個旋風般卷到床前的人影。

  “你到底在說什麼?難道你以為……你對於小賢而言,就只是一個照顧他的人嗎?你以為有人可以接手你繼續照顧他,他就不會痛苦不會絕望嗎?”邾談的語調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憤怒,魏之奇卻不明白這憤怒所為何來,“你不僅低估了你自己對……對所有人的重要性,你也低估了小賢對你的兄弟之情,你真的想像不到失去你之後,其他人會是何等的悲傷嗎?”

  魏之奇的雙唇顫抖了幾下,眼中湧出淚水,喃喃道:“知道……又怎樣呢?已經……沒有辦法了……”

  “最讓我生氣的就是你這種念頭!”邾談怒吼道,“什麼叫沒有辦法?你還活著不是嗎?太子和安楚他們……他們晝夜不眠地為你想辦法,大家都在拼了命地要留住你,可你卻在這裡說那些象是遺言一樣的廢話做什麼?你不拜託,難道我們就不照顧小賢?你現在應該多想想自己,想想怎樣才能活下去……”邾談咬了咬牙,臉色一片慘白,語調也慢慢低沉了下去,“小賢他……他也許可以離開你,卻不能夠失去你,所以為了他,我請求你,不要這麼早就放棄,只要堅持,總會有希望的……其實你……也並不是真的已經放心,真的沒有牽掛了……”

  魏之奇眼中的水珠顫動了兩下,從眼角滾出,一直跌落到枕上,浸潤進絲綢的枕面。

  是啊,雖然只是一個相識不久的異國男子,但他說的不錯,其實自己,並不是真的已經可以了無牽掛地割捨這個塵世。縱然心愛的弟弟已經得到健康,得到愛情,縱然他已經能夠離開哥哥獨立生存,但是掛念他的心,卻不會因為這些而變得更輕鬆。還有麒弘,那個給他友情給他溫暖的開朗男子,當他康復之後,怎樣才能面對自己以這種方式離去?

  仿佛感受到他的悲傷,掌中的小貂不安地動了動,停止了吮吸的動作,叼著魏之奇的中指,紅寶石般的眼珠轉了轉,但是片刻之後,它又重新埋下頭去,小嘴開始蠕動。

  喻素用哀傷的眼神凝視了小貂片刻,回頭看了看還不能平靜下來的邾談,低聲道:“小賢在隔壁睡著,當心吵醒他。”

  邾談重重地咬著下唇,正要說什麼,院外突然有人聲喧譁響起,而且顯然是朝著這個方向過來的。

  隔壁有人跳下床趿鞋的聲音,小賢的臉隨即出現在門口,看見邾談臉上的表情,他嚇了一跳,立即撲向哥哥的床邊,驚恐地問道:“哥,你沒事吧?”

  魏之奇安撫地朝他笑了笑,未及開言,小典的聲音已傳了過來:“師父師爹,就是這個房間。”

  喻素忙站起身迎了過去,一陣腳步聲後,在安楚康泰等四人陪同下,兩個男子走了進來,一個高大沉穩,另一個俊美活潑,雖然都已年屆四十,但從外形上卻看不出多少歲月的痕跡。

  除了邾談,在場的人當然都認識他們。

  已辭官歸隱多年的前聖武大將軍秦似,與他的愛人李昱飛,也就是李安楚和衛小典的師父與師爹。

  “真的是寸尾貂哦,”一進門,李昱飛就睜大了眼睛,“和你那個隱居在北地的師兄所說的一模一樣,看那個體形,最多只有一歲,還是個貂寶寶呢。”

  “昱飛表叔,”李康泰有些頭痛地道,“先別說這個,你們到底有沒有可以讓小貂自動離開的辦法?”

  “對於寸尾貂,我所知道的都在信上寫給你了,不過秦似那個在北地的師兄很喜歡研究各種奇怪生物,所以趕來京城的途中,我們特地去拜訪過他,”李昱飛難得很正經地回答著,“他果然很了解寸尾貂的習性,據他所說,要讓以指血飼餵的幼貂離去,只要血盡脈枯就可以了。”

  眾人心頭都是一涼,衛小典大怒道:“師父你在說什麼?要是血盡脈枯,人不是也就死了,這時小貂走不走根本就沒什麼關係了!快說別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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