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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哥哥的腿,真的長不回來了嗎?」
顧妙妙動作一滯。
「呦呦,人是很堅強的。」
「沒有左腿還有右腿,沒有左手還有右手。」
「沒有家人……或許也會有新的家人。」
「睡吧。」
伴著顧妙妙難得溫軟的聲音,也不知道聽沒聽懂的呦呦漸漸入睡。
然而另一邊的沈寂川卻輾轉難眠。
下午的場景一遍遍在他腦海中回放。
——哥哥的腿是樹枝,只是被風吹斷了,只要多吃飯飯,還可以再長起來的!
——哥哥會長出新的腿的,他會和我們一樣的。
擋在他面前的小姑娘個子小小,咬字含糊,像春日枝頭顫顫巍巍的小花苞。
她奶聲奶氣,說出的話天真得不可思議,但她卻說得如此篤定。
那一瞬間,沈寂川如此清晰的認識到她和上一世的不同。
小姑娘天真又懵懂,渾然不知世界的殘酷。
腿斷了就斷了,怎麼可能再長出一條腿?
說來荒謬。
神明沒有憐憫他。
會憐憫他的……
或許只有這一世腦子有點問題的顧呦呦而已吧。
——
初春的艷陽掃清了冬末的最後一絲寒意。
一個月的時間,沈寂川基本已經適應了新班級的生活。
老師很喜歡沈寂川這個學生,司機吳叔去給沈寂川開家長會的時候,老師誇讚:
「……沈寂川小朋友在數學方面很有天賦,沈爸爸可以試著往競賽方向培養一下,這孩子真的很聰明……」
司機尷尬解釋:「我不是沈少爺的父親,但老師的話我會轉達的。」
老師後來才知道,沈寂川家庭特殊,是被收養的孩子。
家長會的家長們也知道了班裡有沈寂川這號人物,紛紛指著自家孩子道:
「你看看人家,身體有殘疾學習還這麼好,你再看看你這成績,連殘疾人都不如。」
或許大人只是隨口抱怨,但在自尊心強的小朋友們耳中,卻並不一樣。
沒有人願意和沈寂川做朋友。
甚至有人趁他不在,撕他的書,藏他的書包,在他的水杯里撒粉筆灰。
然而表面上看,班裡的每個小朋友都是教養良好的乖孩子,會夸老師的新裙子好看,也會在作文里寫「我們班的沈寂川是個特殊的小朋友,但大家都很喜歡他」。
但藏在這份天真之下的,是令大人都會心驚的惡意。
沈寂川不是從前任人欺凌的小孩了。
他的反擊不動聲色,卻足夠有效。
然而熊孩子的惡作劇也逐步升級,終於在周五這天,將沈寂川困在了這場暴雨之中。
在幼兒園的呦呦正趴在窗邊發呆。
外面傾盆暴雨,雷聲轟鳴,有怕打雷的小朋友哇哇大哭。
台上還在表演節目,台下亂成一團,來看表演的郁瀾問呦呦:
「你看別的小朋友都大大方方的,怎麼就你不敢上台表演?」
呦呦不做聲。
她不會告訴媽媽,這些小朋友都不想和她一起玩的。
就算知道,媽媽肯定也會說是她自己有問題,不然別的小朋友怎麼會不和她玩?
「你是顧呦呦的家長吧?」
舞台劇結束之後,有人叫住了郁瀾。
「是,有事?」
牽著小胖墩的富態女人打量著這個戴墨鏡的大明星。
女明星原本就沒有年齡感,她打扮時髦,看上去不超過二十五歲,天然就帶著美人的疏離感。
……打扮得這麼花里胡哨的,果然是小三做派。
這富態女人穿金戴銀,神態十分尖酸,張口就道:
「你知不知道你們家顧呦呦欺負我們家孩子啊?」
郁瀾挑眉,朝呦呦笑道:「你欺負別人?」
郁瀾不僅沒氣,還一臉的「你什麼時候這麼出息了」。
那女人不悅:「呦呦媽媽,你笑什麼?我告訴你,你女兒不止欺負了我們家林昊,班裡其他小朋友也被你們家孩子罵哭了!」
說著她就拉著小胖墩上前,讓他說說都罵什麼了。
小胖墩:「她說,說我長得醜,以後討不到老婆!」
「你看!」
郁瀾抱起氣鼓鼓的呦呦,輕描淡寫地掃他一眼:
「我們家孩子也沒說錯啊。」
呦呦的模樣隨了她和顧啟洲的優點,從小就長得出眾。
她要是上台演舞台劇,剛剛台上那個公主只配給她當丫鬟。
「你、你這人怎麼說話的!」
「我說話就這樣,愛聽不聽。」
對方被郁瀾這高傲冷艷的模樣氣得半死,老師知道前因後果,也知道是這幫孩子先笑話人家哥哥殘疾這才挨的罵,於是想在中間和稀泥:
「算了算了,大家各退一步,別嚇著孩子……」
「老師你看看,她就這個態度,我怎麼和她溝通?真當自己是個明星就可以不講道理了?我看網上那些風言風語也不全是假的……」
郁瀾原本還只是冷眼旁觀,聽到這裡她臉色終於變了。
「你什麼意思?」
那女人抓到軟肋,譏諷道:「我就是隨口一說,要是心裡沒鬼,你急什麼?」
郁瀾已經鮮少接觸外人,已經很少當面聽到這種陰陽怪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