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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麼我就娶她為妻。」領主捏著手指說道,「一個公爵夫人,或是一個王后還不夠嗎?即便是皇帝的侍從,也不至於如此狂妄吧。」而他的侍從看見自己的主人已經陷入到了迷濛的幻想之中,知道無論如何勸說他也不會改變主意了,只得退下去執行這個荒謬的命令。

  領主在房間裡等待著,現在是午後,明媚的陽光從鑲嵌成圖畫的玻璃窗中投在深褐色的石頭地面上,只是深秋時分的陽光已經不再有盛夏時分的灼熱,只能給領主的皮膚帶來微薄又短暫的溫暖,他轉過頭去命令另一個侍從點起爐床,畢竟到了晚上,這裡會更冷,而且他要做的事情可不適合穿著很多衣服。他就這樣一邊喝著加熱的蜜酒,一邊焦灼地等待著,看著窗外的光線從明亮變得黯淡,再從黯淡轉至無,房間裡只剩下了爐床中的火焰帶來的紅光。他的晚餐特意安排了公雞的gao丸,麻雀腦,牡蠣等等,還吞服了一粒「菸草」的凝結物提純之後的白色藥丸,據說它能讓一個苟延殘喘的老頭子煥發出如同二十歲年輕男孩般的青春,很快,那份燥熱就從他的胃裡轉達到了腹部以下,他開始輾轉難安,皮膚瘙癢,等到侍從來到他的門外,提聲詢問是否可以入內的時候,他可以說是喊叫著讓他進來——侍從將一個女孩推了進來,正是領主注意了很久的那個弓手的妹妹。

  領主驚喜地發現,也許是被強行清洗過的關係,女孩的皮膚甚至要比原先還要白皙,柔亮,髮絲也不再那麼乾澀,蓬亂,不過他立刻就想到,在龍蛇混雜的傭兵團中,一個乾乾淨淨的小女孩簡直如同身處狼群中的羔羊一樣危險吧,在她的兄長,還有同伴在的時候,他們當然會注意到不讓她的美貌彰顯於外,但這種拙劣的防備怎麼能夠讓她逃過敏銳如領主的眼睛呢,要知道,在那些奴隸還包裹著泥巴,娼妓被厚重的脂粉遮蓋的時候,他仍然可以一眼挑中她們之中最可愛的一個。

  「到我的身前來。」領主傲慢的命令道,一邊旋轉著手中的氟石戒指,讓他可以更好地看看這個女孩,在走入爐床以及氟石的光照耀到的範圍內後,這個女孩的面孔與身姿就完全暴露在了領主的視線下——而領主的第一個念頭就是他竟然從砂石中挑出了一顆華美的珍珠,露西厄的容顏甚至讓他冷酷又卑劣的心中也產生了一絲憐愛之情,他決定了,如果這個女孩願意心甘情願地服侍他,即便要他現在就和她締結婚約,也不是不可以。他會好好地呵護她的,就像是將一顆珍珠藏在絲絨的匣子裡,等到他成為國王,她就是鑲嵌在王冠上的那顆最引人注目的珠寶。

  但就在他斟酌詞語的時候,他認為溫柔可憐的少女已經交叉雙手,然後,一雙銳利的細劍就被她從腰間抽了出來,領主沒有來得及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那一對細劍就貫穿了他的脖頸,氣管與血管被貫穿之後,他的喉嚨里就只能發出虛弱低沉的呵呵聲,以及細弱的嘶嘶聲,露西厄的手非常穩定,她一直等到領主的眼睛徹底地失去光芒才將細劍抽出,並且同時迅速地後退,血一點也沒有濺在她的身上。

  門被推開了。

  阿芙拉站在門外,她的腳下倒著兩個侍從的屍體:「好了嗎?」她問:「我們該走了。」露西厄點點頭,跨過領主傾倒的軀體,走出了這個房間,在她與自己擦肩而過之後,阿芙拉做了一個手勢,一股火焰從她的手指上迸射而出,投入爐床,幾個瞬息後,爐床中出現了幾條通體鮮紅的小蛇,它們向阿芙拉點了點頭,就從爐床中跳躍出來,在房間裡四處遊走,它們游過那些地方,那些地方就燃起來火焰。

  在她們穿上帶著兜帽的斗篷,從馬廄中牽出馬匹,衝出城堡的時候,不遠處已經傳來了傭兵們的嘶喊聲——這種小城的領主是根本無法獲得傭兵們的忠誠與服從的,他所依仗的只有金幣與空虛的承諾,而前者,傭兵們已經決定了自己來拿,而後者,如果說還有願意相信他的人,那麼他們也會更願意投靠到一個更為強大的領主麾下。如果說這兩者還不足以致命,那麼他用大聲的斥責,詛咒與懲罰所表現出來的強硬不但沒有令這些危險的傢伙安定下來,反而顯露出了他最不願意讓人知道的虛弱與怯懦,就像是狼群追獵羊群,傭兵們也會選擇那些弱者,無論是軀體還是精神。

  如果沒有露西厄與阿芙拉,傭兵們也或許會在幾天,幾月之後暴露出自己的獠牙利齒,但今天,一旦他們看到了城堡的方塔中流竄出來的火焰,就會知道領主的統治已經出現了差錯,他們一定會一擁而上,將這具不算肥碩但還有著一定價值的軀體瓜分乾淨。他們不知道的是,他們在沖入以為藏著無數財富的城堡後,只會被火焰吞沒,如果還有人僥倖未死,也無法活著離開小城——小城的的平民,商人,手工藝人,甚至還有奴隸,都已經握緊了他們的刀劍,舉起了弓弩,他們已經忍耐了那麼久,今天就是他們爆發的日子。

  阿芙拉轉頭看了一眼那些依然緊閉著的門窗,如果不是她從中策動,也不會知道裡面隱伏著多麼可怕的殺機。

  她最初的時候,想要用最簡單的辦法,當然,不是那種會令人上癮的藥物,她的監護人對此深惡痛絕,即便是她,如果觸動了這個禁忌,也一定會被他疏遠與隔絕。但即便是對克瑞瑪爾近似於神一般的敬愛著的阿芙拉,也不覺得這些凡人能夠成為勇士,在這個大陸上,金匠的兒子是金匠,皮匠的兒子是皮匠,農夫的兒子永遠不能離開土地,他們唯二擺脫原本命運的機會,一是展露出施法者的天賦,不管是感受到神召的牧師,還是瞥見了魔法星河的法師,二就是成為沒有姓氏,也沒有固定住處的流民,前者顯赫,後者潦倒。在吟遊詩人所吟唱的詩歌中,這些平凡的人們也不過是為了勇者提供飲食,床鋪,線索,以及哀求或是逢迎的模糊背景,沒人會去關心一個凡人後來怎麼樣了——他們就像是上位者豢養的一群群的牲畜,當遇到了一個暴虐無情的統治者時,當遇見了一群殘暴嗜血的地精時,當被一個披著襤褸灰袍的骨頭架子威脅時,他們只會慟哭悲嘆,向著諸神祈禱,希望能夠有一個勇者從天而降,拯救他們。他們是命中注定要被管理與監視的,沒有淵博的知識,目光短淺,行為可笑,忘恩負義又見利忘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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