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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沒有人,只有一隻紅龍,盤桓在一整個巨大的廳堂里,廳堂的地面是石頭的,但上面覆蓋著黑鐵,讓地面變得更為灼熱,而讓這裡的空氣幾乎沸騰起來的是從地面留置而出的渠道中流動的岩漿,富凱發現,那些渠道並不是胡亂開鑿的,它們組成了一個龐然的陣法,連同著這個廳堂一起,將俯臥在其中的巨龍囚禁或是保護起來,陣法中的紅龍身體盤曲,但展開後可能會超過一百尺,「來,」富凱的母親說,「來看看你的長兄。」

  「他是……」

  「對啊。」格瑞第的投影說:「你喝下的每一滴龍血都是從他的身體裡榨出來的。」

  富凱輕微地倒吸了一口氣,雖然他並不是沒有預料,但他立刻皺起眉來,如果說剛才只是炙熱,那麼現在這裡的空氣就又是灼燙又是骯髒,很難說這是什麼氣味——總之感覺上就像是……對了,人類死亡之前所有的那股污濁氣息,人們都傳說那是來自於哀悼荒原的塵土。

  格瑞第的投影毫無顧忌地走過了火焰和熔漿,並且抬起手,像是想把手放在紅龍的身體上,而後,在她的手還沒能碰觸到龍鱗的時候,那隻藏在前爪中的眼睛突然打開了,富凱嚇得倒退了一步,他的身影在紅龍如同全身鏡大的黑色豎瞳中呈現了出來,那隻眼睛充滿憎恨,富凱發現他根本無法動作,即便他想要大叫和逃走,但那隻眼睛又像睜開時那樣猛地閉上了,格瑞第的投影將手放在了它的鱗片上,沒看到她怎麼用力,那片紅褐色的鱗片位於紅龍的下腹部,不像是背脊或是體側,它們要更小,而且不是重疊排列而是並排排列,不過即便如此,它的大小仍然超過了一個嬰兒的頭顱。

  紅龍因為疼痛而嘶叫了一聲,但也只有這樣,富凱看到巨獸的肌肉拱起,但片刻後,無法看見也無法擺脫的枷鎖還是讓它無可奈何地垂落下頭顱與羽翼。

  「他已經快要死了。」格瑞第的語氣讓富凱渾身發冷,但那雙眼睛在看到富凱的時候,仍然是充滿溫情的,她將那片鱗甲交給富凱觀看,生長在巨龍身上的鱗甲出乎意料的輕,但人們都知道,它們比鋼鐵都要堅硬,富凱的手中也曾經經過了數張據說是用巨龍的鱗甲做成的皮甲,只是他知道那都是假的,至少是現在,除了格瑞第之外,沒有那個凡人或是施法者能夠將巨龍的鱗甲保持在原先的狀態,即便真有人殺死了巨龍,又或是僥倖弄到了遺落的龍鱗,這些鱗片也會在短短的幾個月後脆化成沙,不堪使用。

  但這張鱗片,就算是富凱也能發覺它不是健康的,它的邊緣卷了起來,顏色也有點發暗,甚至有些褪色。

  「我該怎麼做?」富凱一點也不認為他的母親就是讓自己來看看這位垂死的兄長的。

  「讓他派上最後一點用處。」格瑞第的投影說,然後富凱就聽到她開始吟唱一個冗長的咒語,洪亮到根本不該從那么小的一個軀體中發出的聲音震動了整個廳堂,而被束縛在陣法中的巨龍掙扎了起來,比被屈辱地拔去鱗片時還要瘋狂和絕望,富凱意識到自己可能正在傾聽一個龍語魔法,他的心臟猛烈地跳著,就像是撕裂他身軀跳出來。富凱按住了胸膛,後退了兩步,他感到一陣陣地眩暈,他想,他或許是昏厥過去了,也許只是閉上了眼睛,讓他重新清醒過來的是厚重的血腥氣味,厚重到就連死氣也不是那麼明顯了,他的雙足被黏稠的液體浸沒,而空氣從炙燙乾燥變得濕潤,他裸露在外的皮膚感到刺痛。

  「好了,我的孩子,」在謹慎地等待了一會後,富凱聽到了他的母親說「你可以睜開眼睛了。」

  廳堂中的溫度略微降低了一些,不知道是又一個法術,還是因為死亡——富凱看到了他的紅龍兄長,它已經徹底地死去了,難看地仰面躺著,腹部被打開,就像是一隻等著灌入香料和蘋果的豬,裂痕從胸骨徑直劈開到***如同丘陵一般的內臟滑落出來,讓空氣變得濕潤的是他的體液,龍的體液沒有很大的用處,它們就像是濃稠的黃綠色的水那樣流入岩漿,蒸騰起帶著惡臭的白色蒸汽,蒸汽濕潤了空氣,而珍貴的龍血被提取出來,它們在空中凝結成團,在格瑞第的手掌上方不甘地擰曲和攢動,就像是紅龍的意志藏在了裡面,即便如此,仍然想著逃離命運的捉弄。

  富凱的眼中掠過一絲憐憫,但旋即便消失了,他為什麼要去憐憫一個失敗者?他連自己的生命都無法保全,而且富凱幾乎已經可以猜測到格瑞第的行為與他有關。

  「不僅是這些。」像是聽見了富凱的想法,格瑞第溫柔地說,然後也許是另一個咒語的作用,從那堆內臟中,尚在有力搏動的心臟被緩慢地提了起來,它在空中的時候還大的如同巨鳥的巢穴,可是當格瑞第做出捏揉的動作時,它就變小了,或者說,被擠壓著縮小,暗紅的血液被壓迫了出來,如同突泉那般地融入原先的龍血之中,富凱等待了一會,那股強勁的勢頭終於略微減緩,而格瑞第耐心地等到沒有一滴血液了才住手,而那顆心臟已經如同雛鳥的腦袋那樣大,格瑞第繼續念誦著她的咒語,血水就像是被蒸騰著那樣繼續縮小,最後只有一小團被女性的手握在手中。

  「過來。」投影說。

  完全就是出自於條件反射,富凱走了過去,跪在母親的腳下。

  「張開嘴。」格瑞第說:「它會讓你成為一個真正的龍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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