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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嘍,葛蘭思忖到,伯德溫一向很討厭自己,自己也很討厭伯德溫,起先是因為梅蜜,之後是因為李奧娜——不,不是說他對高地諾曼的王女有任何綺思,他只是覺得李奧娜的愛對伯德溫來說著實有點暴殄天物了——那個身形高大,神色威嚴的男人歸根結底也不過是個怯弱的膽小鬼而已,有關於他妻子的事情葛蘭從梅蜜那兒知道了不少,諾曼老王的死現在還是一個不可說的秘密,但很顯然,或許這傢伙曾經是一個能夠直面權威、重任與罪惡的勇士,但現在這些東西已經從他身上跑光了——那麼他知道嗎?葛蘭覺得他知道,不然他就不會對亞戴爾那麼敏感與警惕了,還能為了什麼呢?還不是因為這個牧師從某個意義上來說簡直就是他的鏡像,說起來亞戴爾緊鎖在靈魂上的鐐銬可能要比伯德溫更為沉重,但這似乎並不妨礙他從人們那裡獲得愛戴與尊重。

  尤其是亞戴爾獲得了羅薩達的寬恕,而他仍然無法從泰爾那兒獲得絲毫回應之後——伯德溫從未承認過弒君與反叛的罪名,但同樣有著相類似的罪名【瀆神、弒親】,甚至更為可怕的亞戴爾都獲得赦免了,他這裡卻毫無動靜……曾經那麼信任和敬愛過他的人們會不會因此而產生動搖了,他們會不會認為他確實是個不值得跟隨的罪人?或許就連他自己都要動搖了,他的記憶是真實的嗎?他的怒火是否真的壓過了他對老王以及職守的忠誠?他在面對諾曼的士兵與騎士,在面對李奧娜的時候有無面帶慚色?

  就這麼想想,葛蘭都幾乎要同情伯德溫了,是的,幾乎。

  盜賊看似想了很多,但實質上伯德溫只占了如同電光石火的一瞬間,而且這種簡單的思考是不會妨礙到他的行動的,他從粘液中悄無聲息地跳起,翻轉手腕,讓手臂上的液體沿著因為手腕拱起而突出的袖口滑下,無論那是什麼他一點也不想沾染到。他站在黑暗裡,眼睛看到的東西很有限,但他的觸覺與聽覺都已經被放大了極限,這裡的空氣十分渾濁,或說是粘滯,他能夠感覺到有什么正在緩慢地流動——盜賊輕輕地抽吸了一下,空氣中沒有柏油或是動物油脂的焦臭味兒,也沒有酸液的刺鼻味兒,只有極其淺淡的腥臊味兒,他輕輕挪移了一下腳步,發現那種氣味可能就是來自於好似無所不在的粘液,這種粘液在低洼的地方集聚起來,淹沒了他的靴底。

  葛蘭猶豫了一下,將那枚掛墜捏在手裡,稍微移開一點手指,讓光從自己的指縫間瀉出,他挑選的掛墜上鑲嵌的氟石原本就不大,經過手指的遮擋就更為微弱了,但這並不會阻礙盜賊看到他想要看到的東西——這是一個僅容成年男性站立與張開手臂的小石室,石磚與石磚之間都有著寬大的縫隙,奇怪的是這些縫隙也反射著光線,比至少表面尚算光滑的石磚更明亮一些,盜賊將握著氟石的手往下放,他剛才聽到的流動的聲音就是來自於那兒的——然後他看見了,扁平的,既像是固體又像是液體的東西正在從那兒不斷地溢出——盜賊立刻退後了兩步,牆壁與地面交界的地方已經堆積起了一部分,而現在它們還在不斷地擴散與蠕動,這時候他已經能夠分辨出來了,那就是一群飢餓的蟲子,它們很像是巨大化的水蛭,即便沒有葛蘭的手臂那麼長,一隻也足以覆蓋住葛蘭的整個靴子。

  盜賊擺動了一下腳踝,豎立起來的足跟在地面——姑且這麼說吧,地面上敲打了幾下,他的靴子底面頓時彈跳出了幾個很小但十分堅硬的釘子,釘子使用精鋼混合著精金打造的,一枚釘子的價格就超過了一雙所謂的龍皮靴子,但物有所值——侏儒的技巧並不比精靈或是矮人差,在細巧和陰毒方面,甚至還遠遠超過後者——釘子刺入地面,行走起來頓時不再那麼費力了。

  從縫隙中溢出的蟲子愈來愈多,並且溢出蟲子的縫隙也愈來愈高,磚塊震動著,縫隙越來越大,就像是有個巨人在後面推,葛蘭幾乎已經可以看見,牆壁那一面可能有著一個甬道的蟲子,它們正興高采烈地想要衝過來大快朵頤呢——他不再遲疑,轉身衝出甬道,他聽到石磚掉落在蟲堆里的噗噗聲,還有那種讓人毛骨悚然的咕嚕聲,在他發現自己避無可避地踏上了可能橫過了整個甬道的壓感板的時候一點也不意外,這塊壓感辦是經過特殊設計的,從上而下,無論是步行還是滑行都不會把它觸動,但如果是從下往上,幾乎就不可能避開——特別是為了不被滑膩膩的粘液拉倒,你的步子會變得格外沉重和有力的時候。

  但這也有個不太好的地方,譬如說現在,葛蘭就絕對不會認為那塊壓感板只是為了點亮火把所用的,他沒有一絲一毫停頓地將自己猛地捲縮起來,就像是被火焰灼燒的紙條,幾乎可以說於此同時,強勁的機括發出的弩箭就穿透了原本應該是他胸椎的位置——如果葛蘭沒有避開,那麼他現在應該就像一隻被定製成標本的蝴蝶那樣被釘在了那面牆壁中央——但這不是說危機已經解除了,那枚弩箭擊中了被特意留下的薄弱之處,牆壁發出最後的哭泣聲,從正中裂開與崩潰,正如葛蘭所想像的,潮水一般的蟲子傾瀉了下來,最前方的「潮水」將他腰部以下的部分都覆蓋住了,還有一些被拋得格外遠的蟲子掉在了他的臉上。盜賊不知道命運之神是否在嫉妒他那張英俊的臉,反正它是今天第二次遭到毀滅性的打擊了,那些蟲子吐出的液體就在一個瞬間就毀滅了他的臉,若不是葛蘭當機立斷地揮動精金匕首割掉了蟲子附著的肌肉,他的眼睛和鼻子只怕也難逃厄運,他嘶叫著站起來,抓住一隻企圖鑽進他小臂的蟲子,把它拔成了兩截,留下的軀體還在不停地往裡鑽,酸液更是進一步地腐蝕到了他的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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