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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愈來愈急,他們險些連篝火也無法升起,傭兵們去勘察距離他們不遠的一片水杉樹林,免得有大野獸驚擾馬匹,襲擊人類,他們在黑暗完全降臨前回來,每個人都提著和背著許多隻肥大的兔子。

  「沒有狼,也沒有熊,」傭兵頭兒說:「只有兔子,多得能直接跳進你的口袋裡。」他的話引發了其他人的興趣,除了行動不便的弗特,法師和遊俠,他們都去了那片樹林並同樣地滿載而歸。

  既然有新鮮的兔子肉,那麼不好吃的乾糧當然可以束之高閣,他們急切地將兔子切割剝皮,肥滋滋的肉在火焰上跳動時,它們的皮正被繃在樹杈上風乾,在路上沒有鞣製皮毛的時間和用具,皮毛被粗略風乾後,刮去脂肪和污物就能像木板那樣摞起來帶走,等到了有條件的地方再設法浸泡以恢復原樣便於加工——現在正是兔子換毛的季節,皮毛禿了很多,賣不出一個好價,但他們至少可以留著自己用。

  傭兵們中的大部分人看不上那些灰突突的毛皮,帶著古怪膻味的兔子肉也不是那麼盡如人意,一個年輕的傭兵抱怨著沒有野雞和鹿一邊用自己的佩劍戳刺著兔子的屍體,他們帶回來的量遠超過他們需要的,他們不想利用皮毛,也不想製作肉乾,商人們也不敢或不屑去問他們索要,大部分獵物都在血肉模糊支離破碎後被扔進了比人類膝蓋更高些的鷓鴣草叢裡,這種堅硬纖細的草覆蓋了大半個丘陵地帶,這也就是為什麼這塊地方會被人稱之為鷓鴣山丘的緣故。

  戳刺著兔子腦袋並興致勃勃地想將它扔的更高的傭兵突然站了起來,他抓起了身邊的短弩。

  「怎麼啦?」

  「有東西拖走了兔子。」年輕的傭兵答道:「可能是狐狸。」

  「狐狸對你沒有妨礙,」傭兵中的年長者咕噥道,他把他的兔肉浸入湯里,想讓它變得柔軟些:「你不會想要吃狐狸肉,而且春季它也會換毛,它的毛皮又破又爛——無益於你的血是有毒的,年輕人。」

  年輕的傭兵無動於衷,年長者瞎了一隻眼睛,臉上滿是風霜琢刻出來的深深溝壑,比起精力旺盛的年輕人,他行走緩慢,舉止遲鈍,裝備也不夠新,他不被年輕人所佩服和信任,不再對兔子頭感興趣的年輕人在鷓鴣草再次不合風向的擺動起來的時候射出了他的方頭箭——人們聽見了一聲尖銳的慘叫,幾乎和人類一模一樣,傭兵跑過去,「又是個兔子!」他不滿地喊道,而他的同伴則在嘲笑他,他沒有把兔子拎回來,而是拔出隨身的匕首,就地切剝起那隻還活著的兔子,兔子的尖叫聲和愈發濃郁的血腥味就連足以掀翻一個孱弱人類的狂風都無法徹底掩蓋。

  ***

  凱瑞本正斜靠在他的行囊上,憑藉著鑲嵌在領針上的氟石所發出的的柔和白光閱讀一本寫在紙莎草上的遊記,克瑞瑪爾帶進來的氣味和聲音讓他輕微的蹙眉:「你沒吃東西。」他說,他知道他半個親族在品味美食這方面既執著又專業。

  「不想吃了。」黑髮的法師乾脆地說,他在凱瑞本面前坐下,盤著腿,像個小孩子那樣前傾並將胳膊肘壓在膝蓋上。

  遊俠坐起身,從他的皮囊里拿出幾塊翠綠色的小餅,和一個絲網小袋子:「你的小球呢?」

  克瑞瑪爾從腰包里取出淨水球,把它放進商人提供的銀壺裡,裡面的水幾乎在眨眼之前就沸騰起來,精靈將絲網投入銀壺,幾次呼吸後,柑橘與玫瑰的芬芳連帶著白色的蒸汽充滿了帳篷。

  而且帶著一種奇妙的熟悉感。

  露水玫瑰與奶油柑橘。

  「我從不認為把它們磨碎了混在菸草里燃燒是種最好的享用方式。」凱瑞本直言不諱地說,一邊對克瑞瑪爾眨眨眼睛。克瑞瑪爾偷笑,他居住在霧凇小屋的時候,只要能看見阿爾瓦法師,他身邊總是擺放著一桿填裝好的水煙,煙霧繚繞他的時間大概僅次於魔法,他也曾向年少的法師炫耀過自己的收藏,茶、乾花與果實,而精靈凱瑞本總是邀他下棋,然後拿自己隨身攜帶的冬蜜做賭注來贏取他的各種藏品,據說法師差不多十局裡面只能贏一局,很顯然,這兩種珍貴的原料是精靈最新的戰利品。

  他從銀壺裡拿出淨水球,沾在秘銀球上的水跡一瞬間就幹了,他撫摸小球,感受上面的溫度與魔文的走向:「這是阿爾瓦的作品。」他把它還給克瑞瑪爾,往他們的銀杯里倒了兩滴冬蜜——雪白的蜜糖,但克瑞瑪爾沒能嗅到蜂蜜的香味,在空中飄蕩著的氣味仍然只屬於柑橘與玫瑰,但這兩種氣味在一瞬間變得更加鮮明強烈,生機勃勃。

  克瑞瑪爾試探地啜了一小口,滾燙的茶水帶來的是甜蜜而又清涼的滋味。

  那股冰涼而又清透的氣息是那樣的濃郁長久,它停留在他的口裡,又穿過他的咽喉和腸胃,瀰漫進他的肺腑,他的精神正前所未有的集中起來,年輕的施法者閉上眼睛,但他能看到遠處的雲層是如何翻滾著向前推進,也能聽見線蟲如何在深達數十尺的泥土裡顫抖著蛻皮,掌心的皮膚精確地復刻出秘銀小球上的紋路、印記和寶石的形狀,他追索記憶,記憶里的每樣東西都前所未有的清晰,就像是被暴雨沖洗過的岩石。

  異界的靈魂做了個小小的鬼臉,他可算知道了,為何阿爾瓦法師會一再堅持他與凱瑞本的賭局——在無次數慘痛的失敗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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