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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要就捧著一大碗彩虹,坐到河堤旁。他用源氣削了副筷子,木然地往嘴裡塞水果。怕是味覺失效,淋上糖霜的吃食,他竟嘗不出一絲甜味。就像如今,再苦再痛,也掉不下一滴淚來。

  夜半,他潛入原聚義堂,提起集魂靈燈,在月光下愈發虛幻的朱決殘魂便吸入燈中。

  第三縷魂魄,在南海亭外樓台。他有預感,卻苦於修為不夠,只得先折返,前往皇城。

  第四縷魂魄,在皇城賀來客棧。途中他又見桃蕊,才知這嬌俏少女竟是小甜水巷一客棧掌柜。她同柳郎少時分離,再見時已是一正一邪,後又發生不少事,如今只能每年在鬼節時相見。沈要就不由問,為何百般糾纏,卻不轉生入下一世。

  桃蕊彎著自己的發尾,笑,不認得他的我已不是我,不識得我的柳郎亦非柳郎,這世上,哪有什麼下一世呢。

  沈要就沉默不言,想起朱決不斷向他提示、解釋的「他非他,世界亦非世界」之言,直得苦笑。

  他有所頓悟,便留在這有防護陣法的客棧閉關。

  約是思慮清晰,所求明確,只四年,他便突破了長源境。

  那年秋末,淒葉枯落,苦風飄慘,他向桃蕊辭行,前往亭外樓台。

  第三縷魂魄與中毒緣由,定可在亭外樓台中尋到。

  他踏過追憶過去的憶遠廊,在朱決身影出現時駐步停頓,默默凝視。無數夢回驚醒的午夜,他都會開啟留影石,抱著被子蜷成一團,只留雙眼重刻那早已深銘於心的一幕幕。是以,對於過去的幻影,他已能不失態地攥拳注視。

  一步邁進思靜亭,他等了等,無事發生。再跨出時,白光閃過,便到了月望樓。

  這樓閣還是以往的樣子,棕紅木砌,大氣非凡,只是少了迫人的金鈴,他便慢慢扶著木欄登樓。

  他渴於見到未來,又怕於見到未來,就一面胡思亂想一面上行。

  沈要就想,上次可是走了三次才走出那思靜亭,為何這次一次便出了亭?

  這亭代表現今,上次是和朱決……

  他機械向上的步子頓住。

  身高八尺的黑衣男子定格。片刻後,他一寸寸地,彎下腰,以手捂臉,揚起的嘴角勾住自手間縫隙滑落的水滴。

  沈要就笑了。

  為何?

  因為朱決是他應握住的現今。

  因為朱決是他握不住的現今。

  第27章 尋魂,煉獄崖入魔

  最後一步。

  僅僅三樓的木階,就讓沈要就不住喘氣。

  他不敢想,不敢深想。原來過去種種,皆是啟示。

  再一次注視月望樓的樓頂,那黃金澆築的花瓣樓頂,果然又變幻了景象。

  沈要就定了定神,仰首望去。

  一銀髮男子目露恨意,拔劍向他衝來。沈要就瞳孔微縮,耳邊傳來一句「師弟」,可還沒等他轉頭,自己的身體就被捅了個對穿。

  銳劍穿破血肉的聲音似乎就在耳畔,沈要就卻像無事發生一般冷然。

  不過是一些幻象。他想。

  上一次,自己就是太過相信這樓,才會……

  那銀髮男子是師尊無誤,而那聲音,正是自己每晚從留影石覓得的安慰之音。

  朱決。

  沈要就仰頭,緩緩閉上眼。

  是說,朱決會回來,師尊欲殺他麼?

  殺便殺吧。光滅了,火熄了,他早就凍得冰冷了。

  沈要就取出集魂靈燈,一道站在棕紅木階上若有所思的朱決殘魂就被收入燈中。

  沈要就默默注視著從未看過他一眼的朱決殘魂。許久,他雙臂圈起這微微燈,下巴置於燈上。他深吸一口氣,仿佛能從虛抱中汲得力量,徐徐睜開的眼中堅定無移。

  沈要就在追華台等了許久,還是未有變化。

  最終,獨佇的黑衣身影消失在南海之南。

  二十年。

  綠陰青子,紅藕芙蕖,浮玉桂花,繁霜寒櫻。沈要就越過四季,迂行曲走。他到訪了天玄大陸每一個可能的角落,金碧的宮殿,山頂的松尖,街市的人潮,南海的盡頭……

  沒有,都沒有。

  二十年了,他再也沒有尋得過朱決的殘魂。

  這期間,他又回了一次空天門,見過蔡師兄,聽聞顧不可還未醒來的消息,皺了皺眉,還是行了禮下山。

  再次到訪皇城,杜立業已被封為異姓王,在皇城獨據一方。

  沈要就與杜立業交談一番,才知這位大仇得報的將軍是為了手下的魔修士卒獲得權勢。

  「異端若想與常人般生活,須得站得比常人高。唯有如此,尋常攻擊,閒言碎語,才不會將異端拖入泥底。」

  杜立業望向牆上沈將軍所書字畫:「為此,凡是能能護住這幫兄弟的事,杜某都會照做。」

  沈要就道:「杜伯伯是真性情。」

  杜立業收回視線:「聽說你在搜尋朱決的殘魂。」

  「是。」

  「為何不追查他中毒之因?」

  沈要就握住了手裡的留影石:「比起這個,我更想讓他回來。」

  「等他回來了,把沒有說的話,沒有表達的情意,都告訴他。之後,再追查也不晚。」

  「既如此,」杜立業牛飲一杯茶,「祝沈侄得償所願。」

  足下黑霧繚繞,看不見深處,望不到底。

  煉獄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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