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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情你可欠大了,那多。我現在要睡覺,等我睡醒了再罵你。”他最後這樣掛了電話。
什麼都沒發生?
沒有大爆炸,沒有地震,沒有D島陸沉?
我判斷錯了鄭劍鋒的目的地?
這怎麼可能呢?
說起來,這當然得算是幸運的事,但這幸運意味著我全然搞錯了托盤的邏輯。難道那條反應鏈,不是我想像的那樣?
不是那樣,還會是怎樣?
操!我罵了一句。只要原子彈沒有炸,那就還有機會。判斷錯了,那就一切重頭來過!
就像一句老話:只要人不死,就有機會。
說來奇怪,儘管現實推翻了我對托盤的所有判斷,以嘲諷的姿態再一次展示了它的深不可測,似乎無論我怎樣做都是徒勞無功的,但是……我沒有那麼畏懼托盤了。
或許這要感謝席磊。他那股單純的不管不顧的勁兒,讓我看見了十年前的自己,那時的我不相信命運,不相信有某些事情是天註定人無法改變,甚至當我奮力奔跑的時候,並不是為了到達某個地方去歇腳,而只是為了前進本身。
我整個人反倒放鬆下來,又倒回床上呼呼大睡。這是我最近一段時間最香甜的一頓覺,哪怕兩個多小時後被電話吵醒也是一樣。
電話那頭是王美芬。
“我已經知道啦,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原子彈沒爆炸,D島沒有沉,這意味著我們還有機會有時間去補救。”
“沒什麼好補救的了。”
“嗯?”我一激靈,“什麼意思?”
“我是說,已經不需要補救了。實驗終止了。”
“啊?”我還是沒明白過來。
“大中華區的複雜實驗,讓中國政府放棄D島這個實驗被終止了,取消了,警報解除了。”
“太好了,可是,為什麼突然終止?”
“不知道,但這個決定不可能是托盤自己做出,是協會強制終止的。我一得到消息,就來告訴你了。”
“但是……這不對啊,難道是協會說終止就能終止的嗎?初始動作已經被執行了,要終止的話,是協會再向托盤提出一個終止的要求,再去執行一個新的動作嗎?”
“這個不清楚,好像並沒有……但我的權限畢竟太低,我會再去查一下。也有可能是原本要達成放棄D島這個目的,在微博關注、塗黑公交站牌這兩個動作之後,還會有第三個動作,現在終止了就不去推算和執行第三個動作了。”
“那麼……在此之前有類似的先例嗎?其他地區的複雜測試,有過終止的嗎?”
“一直以來的測試,不管是簡單還是複雜,只有失敗的,沒有放棄的。”
掛了電話,我陷入沉思。餵食者協會這個史無前例的突然終止,意味著什麼?
阻止D島旁落並不是我的最終目的,讓餵食者協會這個秘密組織徹底解體,讓托盤這個可怕的傢伙消失,才是我的終點。原本,這個神秘的組織看似毫無弱點,無懈可擊,但是此次突然終止複雜測試,卻讓我看到了一絲可趁之機。
很顯然這樣的突然終止不可能出自餵食者協會的本意,換而言之,有某個外來的強力因素迫使餵食者協會改變了初衷。如果我能搞清楚這個因素是什麼,就抓到了餵食者協會的弱點!
而且,這個迫使餵食者協會改變的原因,就在我心頭某處,呼之欲出!
電話又響了,是郭警官。他睡醒罵我來了。
我做好了心理準備,接起來,他的聲音卻出乎意料地溫柔。
“啊,那多啊。”
“是我,怎麼你不是要來罵我的嗎?”
“不不,是有些新情況。”
我一聽就精神振奮起來。
“什麼新情況?”
“鑽井平台上有一名叫崔進的中海油工作人員,承認說他在值班衛星電話時曾經接到朋友的一個電話,說可能有漁船要來補給一下。那個朋友就是和鄭劍鋒一條船的黃河。因為這是違規行為,而且黃河的船也一直沒來,所以他開始的時候沒有說。但是看海警的船守了一夜,覺得可能事情有點大,在早上海警離開前,主動坦白了。”
“所以不罵我了,覺得我的消息還是靠譜的?”
郭警官笑了兩聲,說:“還不止這個。那艘船在半小時前被發現了。”
我一激靈。
“那艘船?漁船?你是說鄭劍鋒的漁船?”
“對,就在離平台不到二十海里的地方。但是船上一個人都沒有。”
“沒有人的……漁船?確認了是那一艘嗎?”
“確認了。”
“一艘漂在海上的空船,那不是幽靈船嗎?”
郭警官苦笑了一聲,說:“這事的確詭異。海警登船看過了,沒留下任何能說明三個人去向的痕跡。從船的位置看,他們應該原本打算靠上平台獲得補給的。但現在,這三個人就像在行船中突然蒸發了,又或者是被鬼附身跳了海。”
“不,一定是有人把他們截下了。”
“誰?”
“我哪知道。”
其實我知道,是餵食者協會。原來,他們是以這種方式,強行切斷反應鏈,中止了複雜試驗。說起來,不是和我想做的一樣嗎,只不過他們的效率,要比我高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