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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這個愛略特後來呢,難道摩爾根對果蠅的研究也有他的一份?”

  “不,這就要說到最讓摩爾根難以接受的事實了。愛略特之所以去霍普金斯修生物學,是因為他對一門當時的新興科學——社會學的興趣。他從來就沒有想成為一名真正的生物學家。”

  “啊?”

  “愛略特堅信從生物學著手,可以對社會學的許多問題進行解答。當時他的主要觀點有兩方面,其一,他認為對動物或昆蟲的種群研究可以極大幫助到對人類社會的研究,身為萬物之靈的人類和動物最大的區別在於人類學會了撒謊,慣於掩飾自己的真實目的和性情,還時常披上道德的外衣,給自己帶上一重又一重的面具。但生物的原始本能是不會變的,只是經過了這一重重的面具後扭曲了,所以拿其他生物的群體模式來比對人類社會,常常會有豁然開朗的感覺;另一方面是,微觀層面上,搞清楚細胞是怎樣分工合作,以維持人體的正常運轉,也有利於研究整個人類社會,包括因為細菌病毒的侵入使得人體局部或整體系統混亂,也就是生病,同樣可以用來比對人類社會的各種突變,比如戰爭、災荒造成的後果。”

  “這真是天才的想法。”我一聽,就覺得非常有道理。由小見大,觸類旁通,這樣的理論,更有種哲學的美感。

  “那是當然。當時社會學還處於開創期,沒有多少前人的論著可以學習,大學裡也很少開設相關課程,所以愛略特為了實踐他的理論,先系統學習生物學,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而摩爾根了解到愛略特的真實想法後,更是大受打擊。一個生物學天賦高得讓他難望項背的人,竟然只是把生物學當成社會學研究的手段!”

  我搖了搖頭,不禁有些同情摩爾根。如果梁應物算是精英,摩爾根是天才,那麼愛略特這樣的任務,該怎麼分類?讓天才絕望的,已近乎神。

  或許能相提並論的,只有愛因斯坦、牛頓、達?芬奇這樣的人了吧。

  “那後來呢?”

  “完成了在霍普金斯大學的學業後,愛略特去了巴西雨林。那裡有原生的未受人類打擾的自然生態,複雜而神秘。在那兒,愛略特迎來了一生最重要的發現——幾種菌類,這些菌類和當地的螞蟻之間,有一種可怕的聯繫。具體地說,這些菌類可以通過孢子,感染木蟻,接管並控制木蟻的軀體,令其尋找適合菌類生長的環境,並最終將其殺死。其實博物學家華萊士曾經在1859年於印尼蘇拉維西島發現過類似生物,他將之稱為‘殭屍螞蟻菌類’,可惜回程的船起火,他丟失了所有的標本。不得不說,同一件事情,同一個發現,不同的頭腦,會得出截然不同的結論。如果是你的話,發現了這樣的殭屍螞蟻菌類,會有什麼想法?”

  “我?我既不是愛略特,也不是牛頓,大概就是寫篇報導,或者編個恐怖小說吧。”

  “愛略特最初思考的方向,集中在這些菌類是如何控制住螞蟻,讓它們變成聽從命令的殭屍的,他覺得也許是一種病毒,或者是什麼化學反應。不過他對生物學的研究,終究是為了社會學的目的。突然之間有一個念頭閃現,如果搞清楚螞蟻是如何被控制的,建立起一個類似的模型,是否就能對人群,甚至整個人類社會達成定向影響?”

  “這太不可思議了,定向影響,你是說,控制?”我有一種深深的恐懼感,全身發冷。

  “定向影響做到極致,就是控制了。”

  “他……成功了?”

  “快了。”

  “等等,你是說,他還活著?”

  1886年讀大學,怎麼可能還活著呢。有紀錄的最長壽者大概也就一百十歲左右,那些忽然冒出來號稱自己一百三五十歲的人,全都拿不出可靠的出生時間證明,不是老糊塗就是老來搏名。要是愛略特活到現在,不得一百四十歲以上?不過轉念想到,王美芬說過他們這群人掌握的科技領先了三十年,沒準……

  “愛略特在1961年的時候去世了。不過從某種意義上,他的確還活著。”

  王美芬沒有在這個耐人尋味的話題上深入下去,而是回到了1891年的愛略特身上。

  1891年的夏季,愛略特在人跡罕至的巴西雨林里發現了四種殭屍螞蟻菌,它們利用雨林里的木蟻進行繁殖。這種利用不是通常的互利共生,比如螞蟻和蚜蟲;也不是簡單的寄生,比如各種寄生蠅類和毛蟲甲蟲。殭屍螞蟻菌的方式,是控制。當它散發出的孢子遇到對應的那種木蟻,就可以感染乃至完全控制木蟻的行動,讓木蟻此後所有的行為,全部以菌類的繁殖為第一目的。

  這樣的菌類對生物學家來說就是一座寶庫,詭異的控制究竟是如何進行的,如果能搞清楚,必然會獲得一系列重大生物醫學成果,對物種演變理論的完善也會有幫助,邪惡一點的,甚至可能去研究針對人類的控制藥物。

  但愛略特不是生物學家,作為一個社會學者,他的思路別開生面又宏大廣闊。他想到,木蟻的殭屍化,本質上是一小組入侵細胞——孢子或孢子攜帶的某種東西,通過一連串未知的反應,最終令一個龐大的細胞群——木蟻,改變原先的正常運作模式,轉而服從入侵細胞的命令。也就是說,再複雜的群體,都可能被極簡單的方式徹底改變,只要找准開關的位置。那麼,這是否意味著,在人類社會裡,也存在一種“開關”模式,只要找准開關,按下它,就如推倒多米諾骨牌的第一塊,就能以極小的代價讓整個社會產生可控的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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