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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另一些人,會在五月,明年的五月,對嗎?”
侯冠突然探手抓住我的胸口,用力一拽。我的襯衫紐扣頓時飛了幾顆,露出胸膛。
他盯著我的心臟部位看,那兒既沒有胎記,也沒有傷疤。
我並不著惱,微笑著對他說:“那麼,能引薦我加入嗎?”
他鬆開手,豎起一根手指輕蔑地搖了搖:“你,不夠資格。”
他又要再說些什麼,卻停了下來,又張開嘴,然後努力合攏。如是者幾次,令他看上去像個可笑的小丑。他突地憤怒,搖搖晃晃站起來,倒抓起桌上的紅酒瓶。瓶里的殘酒順著袖管流淌,染紅了他半邊身子,他沖我舉起酒瓶,用力一敲。
他敲在自己的額頭上,瓶子碎了,血流下來。
他笑了,似乎很滿意自己的決斷,然後慢慢向外走去,這時兩個女孩從廁所回來,見他滿頭是血,尖叫起來。他用肩膀撞開路,逕自離去。
我從錢夾里拿了沓錢扔在桌上,讓女孩子幫我結帳,待要追出去,卻見侯冠又走了回來。
他手撐在桌上,血滴下來,惡狠狠看著我。
“我可憐你,你不知道自己在面對什麼。你,沒有未來了。”
“我知道自己在面對什麼。”我從口袋裡拿出來願望滿足器,在侯冠面前晃了晃。
他盯著願望滿足器,我等著他再度開口,然而他卻直挺挺倒下去,睡著了。
我在一小時後才到家。我曾想過把醉倒的侯冠拖回家裡,結果他在我把他搬上計程車之際突然醒來,不管我再對他說什麼,都不回答,並且拒絕我送他。
好吧,反正我已經得到了些東西,回去慢慢整理分析。
我家樓下站著一個女人,一瞥之間,只覺得她雖已不再年輕,但身姿筆挺,猶有風韻。我並沒意識到她是在等我,直到她叫出了我的名字。
“你是?”我確信自己之前並未見過她。
反常的是,她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也沒有說任何話,貳拾沉默著拿出自己的手機開始擺弄。
看上去是個麻煩,我聳了聳肩,刷開了樓道安全門,走了進去。
我不想費腦子去猜她到底是誰,所為何來。既然要來找我,那就別裝腔作勢,該說的一會兒總要說,我倒看你跟不跟上了,別到時候再摁門鈴。
出乎我的意料,那人竟真的沒有跟來。
門轟然關上了。關門的震鳴聲還沒有停歇,另一個聲音從我的口袋裡冒出來。
我的心猛然一跳,掏出願望滿足器。
它正在一閃一閃。
新的信息!
只有兩個字。
是我。
五、一百年來人類最大的隱秘
樓道里的聲控感應燈已經滅了,我兀自盯著願望滿足器發呆。
是我。
在半分鐘之前,我問門口候著我的中年女人是誰,回復卻出現在願望滿足器上!
這不可能是巧合,那就是對我問題的答覆!最直接,毫無異議的回覆。至於她是怎麼通過手機來發信號到願望滿足器上,想來只要編個軟體就能達成,要想不被追蹤,改裝一下硬體難度也不會太大。
如果她說自己就是一直通過願望滿足器答覆我的人,說自己就是站在這個小匣子背後,不知多少次被我想像成各種神秘形象的人物,我未見得就會這麼輕易的相信。但這樣的兩個字在我面前一閃一閃,卻是以最直接甚至粗暴的方式,證實了自己的身份!
一個月前,我向願望滿足器提出了我的願望“你是誰”,而今收到了這份回答。但是,之前在願望滿足器上顯現的那一串人名,朗克凡、侯冠、胡顯陽……又意味著什麼呢?
我知道,解答就在幾步之遙,一門之隔。
只是,伴隨著即將到來的答案,更有巨大的惶恐撲面而來,仿佛有一頭來自洪荒的巨獸就趴在門外,它低低喘息著,原本的命運被它的牙齒割成支離破碎的危險湍流,等著我踏入。
我努力讓自己從這種臆想中掙脫出來,沒有怪獸,糟糕的命運預感是錯覺,那兒只有一個中年女人……還有她帶來的秘密。
然而,即使剔除感性,回歸理性,我也明白,我的處境已然不同。
之前的一個多月里,我抽絲剝繭,步步追查。儘管從馮逸的死開始,就感覺周圍有一張若有若無的網,而那些人名更是將我引導向某個未知的方向,但無論如何,我是掌握有一定主動權的。至少,我自認為,隨時可以抽身而退。
但如果我重新踏出這扇門,來到那女人面前,我的主動就徹底喪失了。
我不禁笑了,在想什麼呢,既然她已經來了,已經站在那兒,已經在願望滿足器上打出“是我”,難道我還想抽身麼,我還能就這麼上樓睡覺,幻想著一切沒有發生過嗎?
我已經身在湍流中!
也罷,就看它會把我卷向何方。
踏前兩步,轉動門鎖,鎖芯發出“喀”的輕響。我推開門走出去,她就在幾步之外,沒有任何表情地注視著我,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你好。”我說。
“你好。”
“怎麼稱呼?”
“王美芬。”
普通到極點的名字,不知是否真實。只是我卻覺得這名字有些熟悉,似乎在什麼地方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