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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旁的蘇皇后已經驚叫出聲:“陛下!陛下這是怎麼了!快去傳御醫啊!”

  蒼臨跪坐在地,讓伏玉靠在自己的肩頭,胡亂地伸出手去擦他唇邊的血跡,卻發現伏玉整個人好像涼透了一般,感覺不到一丁點的溫度,就好像是……死了。

  這個念頭剛剛湧上來,蒼臨就用力地晃了晃腦袋,他抬手想去探伏玉的鼻息,手抬起來,卻忍不住顫抖,就好像隔著什麼一般,始終伸不過去。

  蒼臨盯著自己的手看了一會,突然將手握成拳,藏在背後,好像只要這麼做,伏玉就會如他最初以為的那般只是喝醉。但一隻更為纖細的手指伸了過來,完成了蒼臨剛剛的動作,跟著蘇皇后的哭聲在蒼臨耳邊響起:“陛下他好像……沒了氣息。”

  蒼臨聽見那幾個字緩緩地抬起頭,看著蘇皇后那張梨花帶雨的臉,一字一句地問道:“你剛剛,說什麼?”

  他一個小小的內侍,竟升起了讓人畏懼的氣勢,蘇皇后下意識地就止住了哭聲,胡亂地搖了搖頭:“不,我不知道,御醫呢,御醫在哪?”

  大殿內已然亂成一團,背著藥箱的御醫匆匆忙忙地跑了進來,來不及再施禮,跪倒在地,抬起了伏玉垂在一旁的手腕,小心翼翼地把脈,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冷汗沁滿他的前額,良久,他轉過身跪向蘇皇后,語帶哭聲:“陛下,陛下他殯天了。”

  這一聲如炸雷一般落到殿中,所有人都愣在原地,無論如何也不曾料想到,好好的中秋佳宴最後會變成這樣。大家慢慢恢復意識,大殿之中陸陸續續地響起了哭聲,卻不知道究竟有幾個人是真的難過。

  蒼臨一直坐在原地,伏玉還靠在他的肩上,只要他低下頭,就能看見伏玉緊閉的雙眼還有微長的睫毛,還有那張染血的臉。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突然抓住伏玉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讓伏玉整個人伏在自己背上,一手撐著地,一手扶著身後的伏玉,慢慢地站了起來。

  御醫抬起頭就看見這一幕,不由大驚:“你這是要幹什麼?”

  蒼臨目光落在他身上,沒有停頓,只是冷冷地說道:“我答應過今日要把他背回去。”說完,不管跪了滿地抱頭痛哭的人,一步一步地朝著殿外走去。

  有內侍先回過神來,倉皇地要去攔他,蘇皇后慢慢地站了起來,出聲喝止了那內侍:“陛下總要回長樂宮的。你們兩個跟本宮一起過去。再找一人去通知百官。”說到這,她抬手抹去了臉上的淚痕,“今日這殿中的所有人,都看起來,沒有本宮的命令,一個都不准離開。”

  說完,她一甩衣襟,大步跟了出去。

  皇城內的人幾乎都在這正陽宮赴宴,宮中靜悄悄的。蒼臨背著伏玉,手裡連燈籠都沒有,只借著天上的月色緩緩地前行。

  其實他早就適應了這樣的夜晚,但今日卻走的尤其的緩慢,因為他肩上還背著一個人,因為他答應了那個人,一定不會吵醒他。

  月色皎潔,映在兩人身上,蒼臨走了一會,腳步突然頓了下來,他側過頭,朝著伏在自己肩頭那人輕輕開口:“伏玉?”

  卻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但他好像也並不怎麼在意,他仰起頭,看著那月亮,澀聲道:“我經歷過太多這樣的夜晚,也看過各種各樣的夜色,其實一直很想跟你一起賞賞月。”說到這,他的聲音微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才又繼續說道,“所以,你睜開眼看看好不好?”

  第五十八章

  南夏淳熙三年可謂是多事之秋, 先是西南邊陲小國西里侵犯南夏邊境, 不過十數日的時間連下南夏四城, 南夏朝中無將可戰,最終由太尉陳原親率大軍南下迎戰。西南的戰事還沒好轉,駐守河東的上將軍趙楹又迎戰河西賀鴻儀之子。

  這兩場戰事不管是勝是負, 都極其耗費南夏的國力,待戰事了結之後,要很長一段時間的休養生息才能恢復過來。卻沒想到, 還沒等到戰事結束, 中秋之日,後宮的家宴之上, 淳熙帝飲下毒酒,毒發而亡。

  南夏皇室近些年來歷經浩劫, 到淳熙帝時已經血脈單薄,淳熙帝年少膝下並無血脈, 突然駕崩對南夏來說已是重創,何人繼位成了滿朝上下最為顧慮的事情,加之現在陳原正在西南, 協理朝政的正議大夫蘇坤態度莫明, 儘管淳熙帝屍骨未寒,連謀害他的兇手都還不曾查明,朝中的一些人已經蠢蠢欲動,將隱藏許久的心思逐漸暴露出來,目的直指那個明顯後繼無主的皇位。

  但不管朝中如何的勾心鬥角明爭暗鬥, 又將掀起怎樣的波瀾,皇城之中平靜的仿佛一潭死水。淳熙帝的屍首已經入殮,靈柩停於長樂宮之中,只待葬入皇陵。永寧長公主親自進到宮裡,幫助蘇皇后料理淳熙帝的身後事。

  月明星稀,皇城裡靜悄悄的,那日在宴席上的所有人都還被蘇皇后關在正陽宮中,由大理寺的人入宮專門調查害死淳熙帝的兇手。永寧長公主幫著蘇皇后將一切料理妥當之後,不放心府中的幼女,匆匆忙忙地出了宮。白日裡前來哀悼的朝臣也已離開,長樂宮中只剩下蘇皇后兄妹二人替淳熙帝守靈。

  因此也沒有人察覺,長樂宮主殿的屋頂正坐著一個人,手裡捏著一個酒壺,正對著清冷的月光,久久地靜坐。

  一個人影悄無聲息地摸了上來,站到他的面前,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開口:“我找了你一整晚,你居然躲在這裡。”

  蒼臨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然後收回了視線,就好像根本沒看見那人一樣,回手拿起酒壺,喝了一大口酒,才慢吞吞地回道:“這皇城裡已經成了這個樣子,誰又會介意我一個小太監究竟去了哪裡?”

  荀成也不介意他的態度,在他身邊坐了下來,這個位置只要微低頭,就能看見長樂宮前的空地,昏黃的燈火從裡面映出來,甚至還可以看見裡面晃動的人影。荀成轉頭看了蒼臨一眼:“蘇皇后已經回正陽宮了,現在下面守靈的,只有那個蘇和,你不下去看看嗎?”

  白日裡長樂宮人來人往,荀成覺得蒼臨不在那種時候出現也很是正常,現在天色已晚,所有的喧囂都已經散去,蒼臨或許也想下去看看。畢竟曾經他們幾乎形影不離,蒼臨當日不惜自己的性命也要保住那小皇帝的性命,卻沒想到在一夕之間小皇帝就沒了命。荀成雖然不怎麼理解,但也想像的到蒼臨會何等的難受。

  蒼臨又喝了一大口酒,才緩緩地搖了搖頭:“我不敢。”

  前一晚他將伏玉的屍首背回了長樂宮,看見程忠由驚慌到茫然之後到痛不欲生,卻說不出一句話來。他不知道要跟程忠說些什麼,也不知道要如何解釋,明明晚宴之前還是兩個人說說笑笑地一起出門,到最後變成了他背著伏玉的屍首回來。

  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再之後,蘇皇后帶人來了長樂宮,強勢而又果斷地把他從伏玉屍首邊推開,他怔怔地站在一邊看著他們替伏玉更衣潔面,再後來,朝臣得了消息入宮,哭聲充斥著長樂宮,聽進蒼臨耳里,只讓他覺得胸口刺痛難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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