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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伏玉怔怔,終於忍不住伸出手,在那滴燭淚上輕輕地點了一下,卻沒有預料中的溫熱感。伏玉輕輕地捻了一下自己的指尖,發出了一聲低嘆。

  如果在之前,他有機會睡在這樣的宮裡,只怕是做夢都會笑醒。可是現在,他只覺得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忠叔現在是不是安好,也不知道第二天一早醒來會發生什麼,會不會還有別的什麼人死在他面前,又或者,會不會幹脆就是他自己。

  他曾經的希冀,曾經所有的設想,在這一日之內都分崩離析。他現在只想活下去,只求可以保住自己跟忠叔的命。

  伏玉輕輕咬了咬自己的下唇,探過頭將面前的燭火吹滅。大殿內的光線逐漸暗了下來,這漫長的一夜終於結束。

  第四章

  臘月初八,元康帝伏倓駕崩一整月之後,新帝的登基大典終於如約而至,只是,要登基的那個人卻不再是當初的那個。但似乎並沒有人在意這點,又或者,在意這點的人已經落得跟蕭太后母子同樣的下場。

  這幾日來無論宮中還是朝中都應該發生了不小的變動,不過伏玉一直呆在長樂宮,無法直觀地感受到。他仿佛被人遺忘一般被留在這裡,不准踏出宮門一步。一日三餐倒是準時有人送,除此之外,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就連之前那個叫荀成的侍衛都沒有再出現。

  伏玉只能吃飽喝足睡睡醒醒,荒度一日接一日,直到初八那日凌晨,長樂宮多日來的寧靜徹底的被打破。

  彼時伏玉還在睡夢之中,有人掀開他的被子,動作粗魯地將他從睡夢之中叫醒,伏玉睜開惺忪的睡眼就看到陳原正站在床榻前,見他睜開眼,微微露出了一個笑容:“實在抱歉打擾了殿下的好夢,不過今天畢竟是個要緊的日子,列位臣工都在前朝侯著呢。”

  伏玉的困意頓時消失地無影蹤,他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問道:“我要做什麼?”

  陳原挑了挑眉:“殿下,哦,是陛下,從今日開始,你要學會自稱‘朕’。”他朝身後揮了揮手,“替陛下更衣。”

  玄衣黃裳,上繡十二章紋,金制的冕冠用一支精緻的玉簪固定好,十二琉白玉珠串垂下,剛好遮到眼前,伏玉忍不住抬起手輕輕撥了一下,玉珠碰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響,伏玉還沒等回神就聽見一直站在一旁的陳原淡淡地開口:“陛下,請注意舉止。”

  伏玉的手頓了一下,慢慢落了下來,垂在身體兩側。陳原讚許地點了點頭,走到他面前,壓低聲音道:“陛下,你要記住,你要做的就是,聽話。”

  伏玉忍不住想起前幾日在昭陽殿,這人也是這樣湊在他耳邊,用雲淡風輕的口吻說道:“不聽話的孩子只有這個下場。”伏玉忍不住瑟縮了一下,下意識地想要退後一步,卻被陳原牢牢地按住了肩膀,順手撫平了他衣袍上的褶皺,“雖然陛下是一國之君,但讓臣工等候太久也不是什麼好事。走吧,擺駕武英殿。”

  伏玉不敢有任何的異議,連日來第一次邁出了長樂宮的大門。

  武英殿裡百官已在等候,手持刀劍的侍衛把守在大殿的門外。伏玉從御輦上下來,站在石階下抬頭仰望武英殿的大門,陳原從另一輛輦車上下來,繞到伏玉身邊,順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淡淡地開口:“走吧,陛下。”

  伏玉輕輕地“嗯”了一聲,下意識地就挺直了腰身,跟著陳原邁上了第一級石階。

  伏玉長到這麼大都沒有見過這種場面,更別提這一次,他是萬眾矚目的焦點。他目不斜視地走入大殿,將視線落在高處的龍椅上,大步地向前走,卻依然能感受到來自四面八方的目光,那目光有懷疑,有好奇,有可憐,有同情,但應該沒有一個是給予這個新登基的帝王該有的敬重。

  在場的所有人,包括伏玉自己都清楚,他不過是陳氏兄妹所選擇的一個傀儡。

  伏玉想到這裡忍不住用眼角的餘光悄悄地打量著陳原,陳原面上依舊掛著淺淡的笑意,在御階前放開了一直緊握著伏玉手腕的手,朝著上面的龍椅做了一個手勢:“陛下,請吧。”

  伏玉吞了一下口水,輕輕地點了一下頭,藏在寬大衣袍下的手握緊,又慢慢地鬆開,一步一步走到那龍椅前。

  從古至今多少人為了這龍椅處心積慮不擇手段,可是今日,卻偏偏是他伏玉坐到了這裡。儘管,這並沒有什麼實際意義。

  少年人的身體還顯清瘦,更襯的龍椅寬大。伏玉坐在上面卻無法碰到後面的椅背,想調整一下坐姿,卻沒來由地想起陳原的話,只能勉強地挺直腰背,不想讓自己任何一個舉動惹惱那個情緒莫變的陳大人。

  後面所有的流程全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包括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先帝的遺詔,包括滿朝文武全都跪倒在地向新帝請安,包括以新帝名義所出的第一道旨意:擢原尚書令陳原為太尉,協理朝政。

  一切都格外的順利,滿朝文武乖順異常,竟然沒有任何一人提出異議。伏玉忍不住朝著陳原看去,那個男人大概早已將一切牢牢地掌握在手掌之中,或許從先帝重病之時,他便在策劃,如何除掉蕭太后母子及朝中所有站在他們那一邊的勢力,如何掌握朝局,一手遮天。

  而伏玉,只是他所有的謀劃中最好拿捏的一顆棋子。

  按照慣例,登基大典結束之後,新帝會設宴武英殿犒賞群臣,赴宴的除了一眾朝臣,還有他們的家眷。伏玉不知道這個慣例從何時起,他也根本分不清坐在下面舉杯高呼萬歲的朝臣們都是誰,就像那些人可能根本也不在意他是誰。

  為了這場宴席,御廚大概傾盡了畢生所學,各式美味逐一端上來讓人目不暇接,但除了伏玉,整個大殿之上根本無人會再關注。伏玉小心翼翼地抬起頭朝著陳原的方向看了一眼,發現他正被幾個朝臣圍住,不知道在說些什麼,根本無暇顧及自己,才鬆了口氣,順手從案上夾了一塊噴香的不知道是什麼的肉塞進嘴裡,囫圇地嚼了兩下就匆匆咽了。

  伏玉一直以為前幾日在長樂宮自己吃到的東西已經足夠美味,今日他才知道什麼叫做珍饈,他一面提防著陳原,一面小心翼翼地往口中塞著東西,一面忍不住感慨,怪不得那麼多人都想要當皇帝,全天下的美食都擺在眼前,誰能不動心呢?

  不過自己即使坐到了這個位置,也沒有那個命,能吃上這麼一頓,也心滿意足了。

  一口氣吃了不少的東西,伏玉只覺得肚子脹的難受,他抬起一隻手撐著下頜,另一隻手伸到桌案下替自己揉著肚子。從住進長樂宮他睡得一直不怎麼好,今天還沒亮透就被叫醒,繃著神經坐了大半天,現在酒足飯飽,困意也漸漸襲來,眼皮也越來越沉。

  昏昏沉沉之間,一隻手突然在伏玉的肩上輕輕地拍了一下,他猛地驚醒才發現陳原不知何時站在了他身後,大抵是喝了酒,他的面上泛起一層薄紅,與陳太后如出一轍的一雙鳳眼上挑,眼底帶著真真切切的笑意。

  伏玉所有的睡意在對上陳原的眼睛之後都消失的無影無蹤,下意識地挺直了腰背,小聲道:“陳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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