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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著想著,忽聞院子裡有人喊到了她的名,惶惶然抬頭,才發現窗外那片天色已然透了晨曦。

  天亮了,女官點到名的佳麗出了房,把標有自個名氏出身背景的小牌子擱在托盤裡,跟著女官到了大明宮南面的丹鳳門,由太監翻了小牌子逐一點過了名,依次進了丹鳳宮門,直達含元殿西北的太液池。

  辰時六刻,東內太液池飄出絲竹靡靡之聲。

  巳時四刻,佳麗們香汗淋淋地走了出來,候在丹鳳門外,等著最終結果出來時,管事的太監來宣聖旨,冊封嬪妃。

  趁著空當,佳麗們也不閒著,你一言我一語地揣測開了:“聽說去年萬歲爺只選中了一個……”

  “可不是,皇上專寵梅妃,到哪兒也帶著她,選秀時有她在場,皇上只挑一個就算了事,今年只怕也……”

  “挑一個?我猜呀,那一個非玲姐姐莫屬!”採珠故意刺激人似的在長使身側繞著圈兒,往她耳朵里大聲說道,“大家有目共睹,適才殿上一舞,就數玲姐姐舞得最出眾,皇上不挑她還能挑誰去?”頓了頓,又沖人冷嘲熱諷:“不像有些個自不量力的,大老遠跑來還當眾獻醜,跳支舞也跌跌沖沖地出盡洋相,丟人哪!我要是那個人,哪還有臉待在這裡,早就一頭撞死在這宮牆上了!”

  長使從殿中出來後,神色就不太對勁,此刻更是吃人似的瞪著採珠,咬牙恨恨地道:“方才殿上,是你踩了我的裙擺?”

  “哎喲,怎麼著?生氣了?想咬我一口呀?”採珠伸長了脖子湊上去,眼角餘光還輕蔑地瞄著人,“咬啊,你咬啊!瞧你這鄉下人的俗氣樣兒,在殿上扭的那幾下,那也叫舞技?丑得跟母雞擺臀兒似的,那風騷勁,讓人瞧著純是窯子裡賣笑的賤人!”

  “賣笑”二字如尖針般扎進耳內,刺到心口,本是臉色鐵青的人兒猝然張口狠狠咬住湊上來的那具頸項,咬得人痛呼一聲,唇齒間便嘗到一絲血腥味。

  採珠吃痛,胡亂舞著雙手抓向長使臉面,指尖一摳,長使突然驚叫一聲,猛力推了她一把。失了重心,採珠仰面倒地,後腦勺重重磕在一級台階上,鼻子裡頓時冒了血,手腳抽搐幾下,翻出白眼沒了氣。

  四下里驚叫聲連成一片,候在丹鳳門外的一撥佳麗看到死了人,尖叫著跑了個精光。宮門口只留長使一人呆呆站在那裡,呆呆看著倒地身亡的採珠,寒氣從指尖一分分地往上蔓延,透骨而入,凍住了血液,她仿佛突然石化了一般,站在那裡許久、許久……風,吹動了髮絲,她微微動了動手指,指尖僵硬地點在左側眉梢,貼在眉梢的金粉花箔方才已被採珠摳去,那雙尖利的指尖還將她的眉梢摳出血來,血珠成串滴落,刺在眼裡,模糊了視線,四周景致扭曲浮動,猝然變得不再真實,如同那場夢魘!

  第十章 魂斷丹鳳宮門(2)

  更新時間:2013-04-20 17:03:55 字數:3119

  突然,殿上傳來一個聲音:“皇上有旨,宣鸞兒入殿受封!”

  鸞兒?這是公公給她起的新名兒!皇上要冊封她為妃子?!

  徐徐轉過身來,看著不遠處宣旨之人,她一步步走了過去,站到那位公公面前,看著他手中那道聖旨,她的指尖突然抖了起來。宣完聖旨的公公抬頭看著她時,面色陡變,指著她左側眉梢一道深可見骨的猙獰傷疤,氣急敗壞地數落:“你這破相的丑東西也敢混到宮裡來當娘娘?來人,快快把她轟出去!”

  掙開侍衛的拽拉,長使尖叫一聲,猛撲上前,劈手奪來公公手裡的聖旨,顫手捧著,一字一字地看著,淚水奪眶而出,“賜封‘鸞兒’為嬪妃?賜封‘鸞兒’為嬪妃!”緊緊捧著這一道聖旨,她猝然仰面瘋也似的狂笑,笑著把聖旨高高舉過頭頂,笑著旋舞起來,悽愴的笑聲在丹鳳宮門裡久久迴蕩,震得宮牆邊的楊柳抖下點點飄絮,如淚灑長空。

  嗖——

  一支利箭射來,旋舞的身影驟然一頓,聖旨從手中滑落,長使低頭看著穿胸而過的那支箭羽,看著衣襟漸漸擴漾的血漬,斑斑血淚自眼角滴落,她仰天尖嘯一聲,身子緩緩倒地,淌著血淚的眼睛死死瞪著落在地上的聖旨,指尖顫抖著伸出……

  箭矢嗖嗖作響,無數支利箭破空射落時,丹鳳宮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鑾鈴玲玲盈耳,一個少年車夫竟驅策著天子御用的鑾駕沖入丹鳳門!

  公子找到我姐姐時,莫要怨她!我只求公子……求公子救她!救她——

  昨夜裡,桃花拖夢示警,央求之語迴蕩在耳際,司馬流風策馬匆匆趕到,但,一切都遲了、遲了!

  箭矢將一具血色嬌軀釘在了丹鳳宮門。

  宮城上空突然划過一道閃電,雷聲隆隆,一片陰霾罩來,司馬流風眼前有血光閃過,雷聲大作的上空竟是一片通紅,如潑血之色!

  宮裡又添一縷陰魂,散不開的怨氣籠在宮門之上!

  公子小心厲鬼怨念吸魂!

  桃花急切的呼喊聲響在耳畔,血光中一道金芒劈來,少年車夫軀體內散出一縷輕煙,被金芒吸到宮中一口八卦井裡,消失不見。

  金芒消失,陰陽鏡中飄出的裊裊菸絲瞬間化為人形。司馬流風穿鏡而出,睜開眼時,四周又是一片白茫茫的霧。

  濃霧蔽障,霧中突然呈現一些倒懸的景物,如海市蜃樓一般,初時只聽得潺潺流水之聲,隨之一彎河川漸漸浮現,煙雲平闊,波光迷離,竟是冥府忘川!

  奈何橋下,忘川河畔,彼岸花竟在剎那間齊齊盛放。花開之時,一縷幽魂站在彼岸,往忘川水面放了一盞河燈,雙手合十跪在三生石旁,虔誠地祈禱。

  “桃花!”

  一聲喚,河畔女子徐徐轉身,眼裡清露泣香的微紅,如雨中一朵桃花,惹人憐惜!

  “公子怎知是我,而非姐姐?”

  司馬流風微微一笑,走上前來,與她一同站在忘川河畔,看著悠悠飄向對岸的蓮花燈,“長使畏水,斷然不會站在這河邊。”

  “不錯!姐姐畏水……畏懼的是水上畫舫里伺候一個衣冠禽獸的不堪往事!”隨嬤嬤去洛陽時,沿路攬客的那段日子,姐姐連夢裡也不願回想!桃花蹲在了河畔,抱著雙膝看彼岸怒放的花,追憶著往事,悠悠道:“其實,她是打心底里厭惡這大染缸,厭惡jì子的身份,總想擺脫這一切,一旦有離開青樓改頭換面重新做人的可能,她便會不擇手段去把握機遇!她最怕被人知道過去,最怕被人瞧不起,一個自卑的人,想抹殺掉自己不堪回首的往事,最終卻抹殺了見證她那段往事的樓中姐妹!”悠悠一嘆,她小心翼翼掏出一個盒子,打開,從盒子裡取出一支象牙鏤花的精緻眉筆,看著它幽幽出神,“這是姐姐送給我的唯一一件禮物,她記得把它放在了我的棺中!這眉筆本是成雙成對兒的,姐姐一支,妹妹一支,相互畫眉時,對望著兩張一模一樣的臉,如同照著鏡子……如今只剩了這一支……”她仰起臉來,把眉筆遞了上去,“公子能代姐姐幫我描一描眉嗎?要一筆描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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