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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皓面色一肅,打斷道:“有客在此,不得冒失!”
柳逸看到了王皓嚴肅的臉色,轉頭又看那手下一臉的不安,只覺時間變得太快——分明之前他還是不懂江湖紛爭的少年,而今卻會審時度勢、以權勢壓人了。
王皓望向柳逸,微微笑著道:“逸俠難得光臨敝派,旅途勞頓,敝派當設宴,為逸俠接風洗塵。”
眾人紛紛附和:“少主說的是極。”
當下,弟子們立即忙活起來,就在這大殿內擺出了一桌宴席。
頓時佳肴具備,美酒飄香。
王皓笑道:“逸俠不必客氣,請。”
柳逸微微頷首,四下觀看一番,這陌生的環境總給她一種壓抑的感覺,而王皓的口氣也正式得不像從前,不過讓她略感安慰的是,這菜餚倒是可口,看來是精心準備的。
酒過三巡,在座年紀較長者已是微醺。
王皓忽然道:“在下有一人為逸俠引見。”
柳逸抬起頭,詢問地望向王皓。
王皓拍了拍手。
但見燈火之下,一個消瘦的人影漸漸出現。
柳逸猛地站起身,盯著那人。
此人穿著藍布衫,一頭黑髮束起,面紗遮了面龐,只露出一隻細長的鳳眼,眉目間依稀有著舊日風華,想來當年也是玉樹臨風一少年。
而在藍衫人的身後,跟著個青衫青年,正是慕容遮。
慕容遮微微側身,向她介紹道:“這位便是元家倖存者,元司禮。”
儘管是柳逸猜測中的事實,她仍然很驚訝。元家倖存者,其一淪入魔道,其二落得這般下場,這樣看來自己倒還幸運了!且慕容遮身為與張仞熟識之人,並沒有加害她,反而還救了她……這樣想來,她心裡不禁寬慰了許多。
“幸會,逸俠。”少年拱了拱手,語氣不卑不亢。
柳逸上前一步,端視著面前藍衫少年,問道:“你來此處,何意?”
元司禮頓了頓,回道:“我勸哥哥回歸正道。”
柳逸問:“可能嗎?”
元司禮長嘆一聲,道:“父親若在天有靈,不會對他坐視不管的,當然,我也不能。”
柳逸追問:“那你要如何管?”
“這……”元司禮仿佛愣了下,求助似的轉頭望嚮慕容遮。
慕容遮道:“司禮,你下去罷。到你們團聚之時,我會叫你的。”
元司禮拱手道:“多謝慕容門主成全我們兄弟。”
*
柳逸目視著少年離去,用疑問的眼神望嚮慕容遮。
慕容遮問道:“以逸俠之慧,這也不明白?畢竟,這可是他一生難見的弱點!”
柳逸瞬間明白了他們的計策,卻是想以元司禮為餌,設局誘非夢前來!這不計手段的風格讓她有些不。
良久,柳逸整理了下思緒,才說:“他不會來。”
慕容遮篤定地說:“不,他會來的。”
柳逸不明白為什麼他會如此篤定,如非夢這般隨性殺戮的嗜血之人,難道是兄友弟恭之輩?
忽地,慕容遮問道:“衛公子不是說一同前來?”
柳逸道:“慕容門主倒是消息靈通,不過阿奚是有事暫且離去了。”
慕容遮想起神兵閣主曾親口承認衛奚為“家人”,對於此刻衛奚的不到場暗自懷疑,口上卻說道:“我隨口一問,畢竟當下情況,還是不誤傷無辜的好。”
“原來你們也知道無辜!”王皓冷哼一聲,眉目中隱隱有著霜寒之氣,“最初的緣由,元家、柳家的敗落,不是你們弄出的破事麼?我也不過看在你現在不再助紂為虐的份上,才饒過你。”
慕容遮不由默然苦笑。
這時,柳逸才開始發覺這一切有些不對勁,雖然這些事情她是知道,但由枯游少主明明白白提出來的責怪,倒真的是讓人意外。
“她又何辜?!”王皓扔下一句質問,拂袖轉身離去。
*
太湖之畔,霜寒未起,已是一片冷清秋色。
落葉紛紛,暗黃的酒招子輕揚。
酒館的二樓長廊上站著個灰衣少年。此人戴著斗笠長身而立,身姿高大挺拔,遠遠地,只能見到那一張臉下頜處生著紮實的虬髯,看來有幾分兇狠的模樣,正在欄杆前旁若無人地倒酒,周圍的酒客見他煞神似的,早已遠遠避開。
酒水從樓上傾灑而下,映著周圍的風景,端的是一股清流。
正在這時,一截黑袖翻飛而來,搶過他手中的酒罈。
灰衣少年仿佛在意料之中似的,並不動怒,隨那人搶了酒飲去。
黑衣人豪飲了半壇烈酒,一點酡紅在白皙的面上漸漸暈染開來,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似乎也有幾分赤子的清明。
半晌,他輕喚一聲:“江兄。”
江竹道:“近日江湖局勢複雜,枯游已向神兵閣出手——他們帶人回去搜了,然而那把劍究竟?”
“樂邪劍在此。”
淡淡的聲音,仿佛說著再平常不過的一件事。
但江竹看著非夢手上那柄窄細而長的劍,不禁瞠目,訝然道:“樂邪劍!”
傳說中有妖魔之稱的樂邪劍,散發著幽幽紫色光芒,劍刃上閃著點點寒光,正靜靜地躺在非夢的手上。
江竹打量完那柄劍,又對非夢道:“此劍,枯游的人在神兵閣總部尚未看到,據說是想拿樂邪劍來對付你……我們還沒派人過去,沒想到你竟先一步拿到了!”
非夢聞言眸光漸沉,沉吟良久,道:“凌先生叮囑過我。”
江竹釋然,道:“這樣一來,我們便擺脫被動的處境了。那這樂邪劍,你打算如何處置?”
非夢轉過身來,卻將樂邪劍推給江竹:“你拿著罷。你知道,我不習慣用什麼名劍的。”
江竹愣了下,還未來得及說什麼,已聽到不遠處傳來一疊謔笑聲。
“飲血之劍,嗜血之人,如此絕配,你竟不要?”來者灰袍輕裘,白髮微揚,正是魔教右護法蕭遠非。
非夢道:“不要。”
蕭遠非冷哼一聲,轉口道:“教主讓我來問,你可曾遇到枯游的人?”
“去的不是主力,勉強應付。”
“若是主力,該當如何?”
“我與江兄自然可以應付,然而蕭護法年紀已高……”非夢說著,緩緩地搖了搖頭。
蕭遠非怒道:“你……狂妄!”
“蕭護法來此,是專程來評判我性情的?”非夢說著撈起欄杆旁的酒罈,笑了笑遞給蕭遠非,“承君關懷,當浮一大白!”
蕭遠非被氣得不輕,避過了酒罈,道:“有一封給你的信。”
非夢渾不在意地問:“難道是枯游的宣戰書?”
“來自一個自稱你弟弟的人。”蕭遠非說著,緩緩地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