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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忽然被一種突如其來的悲傷淹沒,蒙著被子嚎啕大哭起來。

  *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的。

  睡著之後,賀齡音開始做夢。

  做了好多好多的夢。

  夢裡她看到武錚拿著劍割自己的胸口,那劍鋒就像割在她身上似的,皮開肉綻的疼。

  夢裡她看到武錚朝她笑,忽然衝過來一把抱起她,大聲叫她“媳婦”。

  夢裡她看到武錚忽然變了臉,鬆開了抱住她的手,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她跟了上去,卻看到好多姑娘從四面八方衝出來,圍在武錚身邊,而他則張開手臂左擁右抱,對自己不屑一顧。

  她哭得更厲害了,眼淚把枕頭都打濕了一大片。

  *

  第二天起來,賀齡音怔怔地揉了揉腦袋,一時分不清夢境與現實,將昨天的一切統統當成了一場噩夢。

  武錚沒有與她和離?

  她忽然心生一股歡喜,腳步輕快地下床。可是一看到地上那隻幹掉的筆,再看那書桌上攤開的和離書、揉皺的《秋風詞》賀厚厚的《樂譜廣集》,昨天的記憶就沖回腦海,令她的笑意蕩然無存。

  武錚真的與她和離了。

  從此以後,武錚不再是她的夫君,她也不再是武錚口中的“媳婦”,他們再也不是彼此生命中的誰與誰。

  她悲從中來,眼淚好像永遠不會幹涸似的,又蹭蹭地往外冒。

  “都是因為你!”她朝《樂譜廣集》痛罵,遷怒於一本沒有生命的書。

  她站在原地,平靜了好一會兒,還是沒辦法相信,武錚居然真的寫下了和離書。

  可是,為什麼呢?

  當初她為了推遲圓房騙他腳腕沒好,他氣得那麼厲害,也沒一鼓作氣寫下和離書。為什麼這幾天平平靜靜的,她什麼也沒做,他就忽然說什麼“放你自由”“如你所願”這樣的話呢……

  而他的眼神、他的語氣,分明不比她承受的痛苦少……

  一定是有什麼緣故在的,昨天太混亂了,癥結都沒有解開,他就又走了。

  混蛋武錚!

  賀齡音深深呼吸了一口氣,抖著手拿起了和離書,一字一句地細讀上面的字——

  武錚與賀齡音自願和離,從此各自婚嫁,兩不相干。

  讀完之後,在一片竄進來的晨光中,她緩緩捂上疼得厲害的心口,和離之後的感覺好像並不輕鬆快樂,反而難受極了。

  她好像不想和離了……

  至少不能這麼不明不白地和離!

  *

  賀齡音匆匆地洗了一把臉,將和離書藏在柜子里,又找了一張乾淨的紙,寫下“使君自有婦,羅敷自有夫”十個大字,夾在《樂譜廣集》,讓紀嬤嬤帶人去廣月樓附近的客棧找找孫居軒,找到了就把《樂譜廣集》退給他。紀嬤嬤是認得孫居軒的。

  她寫的那句話摘自一首民歌《陌上桑》,說的是一個輕狂的太守偶遇一個名叫羅敷的女子,調戲她卻被她搬出自己夫君而巧妙回絕的故事。

  她將孫居軒比作輕狂太守,同時提醒他自己已有如意郎君,已經是對孫居軒毫不留情面了,他必定不會再來糾纏。

  做完這件事,已經到了早膳時分,她不想讓爹娘哥嫂擔心,故而乖乖地去吃了早飯,也沒提武錚寫下和離書的事。

  早飯過後,她鼓起一身的勇氣,去了武府。

  武家人見她來了,連忙將她迎進來好生招待。賀齡音觀察著他們的神色,似乎武錚還沒將和離一事跟他們說。

  於是她也就不說,只是在他們問起武錚怎麼沒有一起過來時,淺淺地笑了一笑:“他正事多,一整天不在也是常事,今早又出去了。我回賀家已好幾日,也應當回武家來看看公公、婆母的,故而今天沒等他回來,我就先來了。”

  這下,倒是武家人頗為歉疚,跟她說男人都以公事為重,希望她別放在心上。

  賀齡音善解人意地點點頭,其實武錚每每做正事時,她從來不去拖後腿,也從來沒抱怨過的。

  她在武家待了一天,與陸蘭親近了很多,中間又被武芫拖出去吃了午飯逛了街,回來時卻見武庭與陸蘭滿臉愧色地看著她。

  賀齡音心頭一咯噔。

  陸蘭握住她的手,關心地問:“你與武錚那混小子最近鬧矛盾了?”

  賀齡音心口一痛,武錚將他們和離的事說了?

  陸蘭觀她神色,便道:“果真如此!剛剛那臭小子回來過,我們讓他留下等你回來一起吃晚飯,他一聽你來了,就說還有事要忙,非要走,這還能瞞得過我的眼睛!他做錯什麼事了?你們最近怎麼了?”

  賀齡音咬唇:“一些小矛盾而已……”

  這楚楚可憐的樣子一下子擊中了陸蘭和武庭的心,他們倆頓時怒火衝天,說要把武錚抓回來給她賠罪。

  武芫睜大眼睛,又氣憤又心虛:“是不是因為我——”

  “不是。”賀齡音及時截斷了武芫的話。

  前後一串聯,她也早知道孫居軒的事是誰說給武錚的了,不過癥結並不在孫居軒,更不在武芫,她不想有更多人摻和進來了。

  陸蘭拿出兩個請帖來,這是靖安侯府的請帖——靖安侯府的小侯爺陸謹沉即將在三日後大婚,請他們前去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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