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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仔細想想,燕娘的說法不無道理,可嘆的是,向日青正是世上最先人為主且執迷不悟的那種人,在他的想法中天下的烏鴉是一般黑,而她巴燕娘和巴鍇雖沒真正的血緣關係,卻是浸在同一染缸之中長大,況且她曾有和他的摯友聯手誑騙他的紀錄,他又豈會再次輕信她?

  “你本是個處心積慮的人,有什麼事情你算計不出來?你在靖府故作可憐,引來格格幾個姐妹對你另眼相待;你在額附及連公子面前假裝對我心儀已久,哄得他們義不容辭的幫你誘我落人婚姻的陷阱;這次你又故技重施,想假作貞潔,窮裝無辜,我早看穿你的伎倆。又怎麼可能再次信任你?”

  向日青以為自己的話是字字要害、句句實言。可是燕娘卻因他惡毒的指控而腦袋轟然,酸楚滿懷。

  丈夫的不夠體恤與不願憐惜,令她對婚姻的憧憬至此化為烏有。

  “感謝你把我抬舉得像個喪心的陰謀家,像個天生的呂不韋,可你也好不到哪去,你只不過是個好逃避現買的偽君子。這一時刻,燕娘心已成灰,她只圖個嘴快,哪還管得了什麼三從四德。

  “你應該無法否認你之所以和我結親,圖的也只是報復二格格舍你另嫁,而你,若真深愛二格格,當初就該像個敢愛敢恨的大丈夫,就算橫刀,也該將她強奪過來,再不然,你就隨她去呀,去海寧、去天涯地角,要私奔要潛逃都不難做到,可你什麼都沒有做,只像只縮頭烏龜,眼睜睜的看著她離鄉遠嫁;你扼腕,你買醉,你拿自己的婚姻耍意氣,拿我的終身當陪葬,你——真是個偽君子,我——恨你,我真的好很好恨你!”

  燕娘剴切的控訴著,日青卻愈聽愈面無表情。“恨我吧!愛人不是一種福氣,能恨,才是一種福氣!”他置評了幾句,便套上外褂,漠然的,頭也不回的踱出客房去。

  終於和日青撕破臉了!燕娘除了十分後悔,心中更只剩迷憫與惶惶。她想著自己大概是生辰八字不好,才註定了愁苦不斷;她想著未來的人生漫漫,路應該怎麼走才算妥當?她想著……

  唉!她其實除了苟安於現狀,其他也無法可想!而這或許又是生於封建世代的女子最大的悲哀!

  碧紗窗外靜無人,跪在床前忙要親,

  雖是我話兒嗔,一半兒推辭一半兒肯。

  這是正在海寧上演的另一幕。在那有時驚濤拍岸,此刻卻平靜無波的海寧提塘邊的某顆巨石旁,尹鴻飛正附在水翎耳畔,似戲譴又似挑逗的喃喃念著元人關漢卿的一段曲兒。

  水翎聽著,半羞半喧半笑的撇過頭去,假裝不睬他。鴻飛怎麼肯就此放過她。他輕拉著她下垂長穗,桂以珠玉的如雲發縷,嘻皮笑臉竄改曲句道:“娘子,此刻正是‘濤定海寧靜無人’,你就賞我一個‘親’吧!”

  鴻飛的反應之快,令水翎莞爾,可他愈來愈厚臉皮,令她窮於應付。“鴻飛,所謂‘上床夫妻,下床君子’,咱們現在可不是在……床上,而是在海邊!”

  “唉!水翎,你應當聽過‘天為幕,地為床’,何況我現在是太早之望雲霓;你就賞我一‘口水’喝吧!”

  他的一語雙關,果真逗笑了水翎。她纖肩一聳一聳的笑著,邊指向海。“你呀!‘口裡甜甜,心頭一把鋸鋸縑’。想喝水呀,你前頭不就有一大攤,幹嘛想圖我一‘口水’?”

  “此水非彼水啊!海水是咸,口水是甜。而我是聰明人,自然只取甜,不取咸。”

  “呀!你不說,我還不知道你原來是個只娶‘田’、不娶‘賢’的勢力眼呢!”水翎反過來以諧音饃他。

  鴻飛輕笑,故作不耐的催促,“好了,耍嘴皮於是愈要愈渴,這口水你到底賞是不賞?”

  ”不賞!”

  “不賞,我可要用偷的羅!”

  “來啊!來偷啊!”水翎俐落的跳起,在鴻飛意圖攫住她之前,奔向海畔。

  於是,這對小夫妻便在落餘輝中的海之隅、水之湄玩起了互古的追逐遊戲。當然,鴻飛偷到“口水”了,而且還偷了不止一口。而水翎的“拋家髻”在鴻飛熱情的蹂躪之下,又散亂了;這對恩愛的小夫妻。似乎已經拋卻了鴻飛可能再度怪病纏身的陰影。

  可惜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道出了人世的無常。鴻飛的禍,發展於他無法預知的風夕間,也發生在他不能算計的剎那間!

  就在他和水翎溫存過一回之後的這個落日海畔,就在他倆正像孩子般攜著手準備打道回府的時候,一群來路不明的人突然從石旁竄出。

  這群人約莫四、五個,他們將鴻飛和水翎團團圍往,從落日餘輝中,看出他們的穿著頗為體面,並不像什麼盜寇匪徒之流,其中有一個略稱得上斯文的,更是穿金戴銀、衣著奢華異常,一看就知道並非海寧人氏。而他盯著水翎猛瞧的肆無忌撣眼神,更是一看就知道不懷好意!

  “沒想到在海寧這狗不拉屎、鳥不生蛋的地方,竟有這麼標緻粉嫩的姑娘家,真教人喜出望外。”說這段話的人,正好是那穿著奢華的人,他看來像帶頭的,他的話引來其他人的吱吱喳喳。

  鴻飛和水翎早就看出這幾個人不像善類,而帶頭這人的輕浮話語,更證實了夫妻倆的揣測——這群人攔住他倆,根本是沒安好心眼。

  身為男兒,鴻飛雖然不曾習過武功,但也本能的挺身護衛著水翎,並嘗試客套的和他們周旋。“敢問各位大哥攔著我們有何貴事。天色已暗,我們急著回家呢!”

  “不急,不急,咱們公子想和這位姑娘多聊聊,熟識熟識。”另一個有點尖嘴猴腮的男子,這會兒代替他所謂的“公子”答腔。

  “是啊!我家公子已經有許久不曾見過這麼俊俏的姑娘家了,姑娘,你不如先打發這小白臉回去,然後你留下來,陪咱們公子喝喝小酒、談談心,如果伺候得好,公於一時興起,搞不好會收你做偏房,到時候,包管你錦衣玉食消受不盡。另一個獐頭鼠目的,說得更是猥褻明白。

  “我是無福消受,也不想消受。”水翎不屑的輕哼。

  那帶頭的惡少,見她斜目瞪視,似乎更興奮了。“小姑娘家,使起性子來,更見撫媚。”說著,還有意的以手指持了水翎的粉頰一下。

  水翎慌忙一縮,躲向鴻飛身後。“前人說過:男女授受不親。請各位千萬要自尊自重。

  “前人早死光了!而咱們幾個方才明明看見你和這個小白臉在‘授授親親’,你又何必故作清高?”那帶頭的,好像很得意自己的偷窺。

  水翎氣得粉臉飛紅!

  聽這些人的語音是字正腔圓,水翎有相當熟悉的感覺,料想他們有可能是打京里來的,可是他們心術不正的樣子,卻讓水翎嫌惡他們有眼無珠。他們誰不去得罪,竟敢褻瀆在京師里權勢數一數二的靖府格格?

  至於被說成是“小白臉”的鴻飛,早已是著惱萬分,更加上這批人擺明著是想調戲水翎,他心裡更是氣憤難當。“各位,咱們海寧這地方民風質樸,並不作興調戲良家婦女,而你們若想找些姑娘陪你們飲酒聊天,海寧街坊倒是有幾處酒家,爺兒們隨時可以請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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