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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他這會兒是打翻廠一缸醋,以為她水翎正對向日青余情難忘?——對向日青和巴燕娘的成親耿耿於懷?二格格,二格格,叫的多麼客套生疏啊!怪就怪在,這麼個看似才情兼備的人,卻是個十足標準的呆頭鵝!

  水翎既好氣又好笑的說:“我是否該為你替我的設想周到而感激涕零?”她鎖住他的目光,強調,“鴻飛,依我看,你又病了,只差這次得的是無藥可醫的‘疑心病’。”

  “我……沒有!”他一急,就吶吶。“瞧你,自從看了京城靖府修來的那封家書,便愁眉雙鎖、憂鬱不樂了一整天,不難猜想,一定是向公子和巴姑娘成親這件事令你心情不佳。回頭想想,如果四個月前霜若不曾多事的到京城履親,今日你早已是富貴圍繞的向夫人,而不是冷僻窮酸的尹……”

  “鴻飛!”不等他說完,水翎便苦惱的低喊一聲,“你何苦如此冤枉我?難道在你的心眼裡,我真的只是一個貪圖富貴的浮淺女子嗎?你又何苦如此的自我菲薄啊?我可以對你承認,的確是那封家書令我愁悶了一整天,可我之所以愁悶為的是對我家人的思念,而不是因為妒忌燕娘取代了我嫁人向家!”

  “可是……向公子風度翩翩、神采斐然,定不像我這病懨懨的,想必,你早巳後悔選擇嫁人尹家,嫁給我這病夫了!”

  “你若再自菲薄一次,我可真要‘後悔’了!”水翎惱怒的踱腳威脅,她唯一不喜歡鴻飛的一點,正是他的缺乏自信。她想,是該一條一條來為鴻飛開破心結的時候了,而她希望,這樣的開破能讓鴻飛找回更多失落的信心。

  “你從何處得知向公子風度翩翩、神采斐然?”水翎收起怒氣,落坐於一塊凳狀的石頭上。

  “是你的額駙姐夫,他給人的印象是那麼雍容儒雅,又聽說他和向公子是肝膽相照的好朋友,所謂‘物以類聚’,我便猜想,他和向公於應是十分的相似,何況,霜若從京里回來,也曾對我提起向公於的外貌,真是……令我感覺相形見絀、自慚形穢。”

  不會的呀!水翎心想,就著夜色審視正仰天長嘆的鴻飛。論外表穿著,鴻飛自然是不可能像向日青那麼講究,那麼稱頭,可是比學識、論斯文,水翎可不覺得鴻飛有任何相形見拙之處。

  “可是——你大概沒聽霜若提起一在我決定嫁到海寧之時,向公子曾以一掌擊傷過我吧?雖然那掌是無心之過,我也不想怪罪於他,可是,這令我格外清楚,我並無心嫁給一個外表斯文,卻行為乖張的莽夫。”這件事,水翎是為了讓鴻飛篤定才拿出來打比方,可她驚訝的發覺,自己說出來的話竟是她內心裡真實的想法;原來,她並沒有自己想像中的喜愛向日青。

  “是嗎?他傷著你了?他怎敢……”聽水翎這麼一說,鴻飛仿佛親身經歷般的緊張與忿忿不平起來。瞧水翎一副纖弱嬌柔的摸樣,向月青怎捨得對她出手?

  “都過去了!”她說,突兀的揪緊他的手,像急於揮卻陰影。“現在,我只憧憬未來!”

  憧憬未來?鴻飛因這幾個字面心緒糾結。他十分明白,他給不起水翎的,可能就是“未來”!

  緊了緊水翎的縴手,他掩飾哀傷卻不掩好奇的輕問:“你——究竟憧憬怎樣的未來?”

  對於鴻飛這樣的疑問,水翎回答時,表情是羞赧的,但她的語氣卻十足的肯定。“我所憧憬的,是一個有你、有我,還有一群咱們倆一起生養的小娃兒的未來。”

  鴻飛太震驚了!震驚得良久才開口說道:“是嗎?我實在難以相信……你願意為我生兒育女。我一直以為你嫁到海寧來,只是為了圖個心安,而非和我這抱病之人發展些什麼,也因此,我一直不敢有此妄念,沒想到……”

  “連我自己也沒想到!”水翎更赧然的招供,“是的,我承認當初選擇嫁到海寧,一開始圖的確實是‘心安’兩字,我不希望阿瑪因為心疼我而做了背信忘義之人,不希望阿瑪和靖府的英名因我而毀於一旦;其次,我希望自己能‘仰不愧於天,俯不柞於地’,能一輩子心安理得的做人——那當時,心裏面的想法的確很‘崇高’,可是來海寧不過四個多月,如今的我想法卻變‘通俗’了,除開我已愛上海寧的一景一物與民風淳樸之外,最重要的,我發覺了一個更可愛的人,那人,可謂是我夢裡人兒的化身,是我情之所鍾,心之所系。”

  “那人……是我嗎?”’聽完水翎的描述,鴻飛剎那像作夢般的飄飄然,可又不兔懷疑的多此一問。

  “當然是,我的夫君!”水翎輕唱,又微俯下頭,神情顧腆的低問:“你願意……給我幾個孩兒嗎?”

  這一逼不啻是毫無保留的邀請了。鴻飛執著她的柔美,相當激動,也相當願意,他實在難以置信水翎會情鍾於他,心繫於他。

  “我自然是……願意!”他咽了咽口水,遲疑的說道:“打我十二歲生得怪病起,娘便一心巴望我能早日康復,娶妻並替尹家延續這一脈香火,截至目前,我深信她仍懷抱著些希望。可是翎兒你想過嗎?今日我的病情雖已緩和,但並不表示不再發作,而至你我圓了房,也有了孩兒,我這怪病卻再次侵襲,甚至嚴重到剝奪了我的性命,那麼你和孩兒豈不成了孤兒寡母?這教我怎能放得下心?”

  “只要咱們嚴加注意,多加調養,我不信那怪病會嚴重到奪你性命,我甚至不信它會再度來襲。瞧,不過幾個月的調養,你便恢復了如此的好神采。”水翎樂觀到近乎昏潰,近乎執拗。

  “不信,你可以去問娘和霜若,那怪病嚴重起來,好幾次都差點要了我的命。因此我希望你能慎重考慮……關於圓房與生養孩兒這件事。我不想,也不能耽誤了你的青春。”雖然他那麼的想要水翎,想要的渾身發緊發痛,只是一想到曾經親歷的病痛折磨,他便無法如水翎那般樂觀。

  “是啊!你不想耽誤我的青春,可是明明我的青春卻早為你所耽誤。”抽回手,撇過頭,水翎略顯彆扭的數落道:“娘讓霜若上京履親,毀了我和向公子的親事,那是你第一次耽誤我;來到海寧,你又毫無異議的和我結璃,這是你第二次耽誤我;結髮四月余,你不曾和我圓房,也不曾讓我善盡為人媳婦與妻子的責任,替尹家生養後代,你這更是耽誤我!

  “翎兒……”鴻飛為她數落出來的奇特罪狀而苦笑。“不曾和你圓房,是替你設想啊!想我,若註定命不久長,你便可以清白之身另謀他嫁!”

  “你究竟當我是個什麼樣的女子?”這會兒,水翎真的生氣了。“古有名訓:‘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事二夫’,我水翎雖是個弱女子,但我可不擾柔。”水翎倏的從石凳上立起,直逼至鴻飛鼻端,激昂道:“尹鴻飛,你聽好了,不論將來會發生什麼事,我水翎已嫁人尹家,便生為尹家人,死為尹家鬼,你切莫以為三言兩語便能將我唬走,更休想更改我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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