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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哭泣竟掩不住恪漸行漸遠的馬蹄聲。一切全都完了。絕望襲上來。沒有盡頭的。她不知她此生還能不能再見到三哥的身影。

  房遺直坐在尚書省官吏的面前。

  他認識那位審他的朝官。他想他們在此之前還算是朋友。他想朝廷派他的朋友來審他,足以說明了朝廷對他的尊重。

  這案子根本就不用審。在如山的鐵證面前,房遺直一點兒也不想為自己辯解。他一進來便看見那案台上擺放著的袍子和內衣。他很坦然。他想他之所以能夠如此平靜,還是應當感謝房遺愛提前為他通風報信。

  房遺直坐在那裡。他突然想到當年那個卓有才學的和尚辯機很可能也是坐在這裡。而辯機面前擺放的不是內衣和血跡,而是高陽公主那稀世的珍寶玉枕。全都是高陽的東西。同樣的鐵證如山。她的血和她的珍寶。這是個怎樣的女人。她總是喜歡置男人於死地。

  房遺直坐在那裡,面對著十幾年前他對高陽公主非禮的罪證。他反省自己。他發現自己並沒有羞愧難當。只是淡泊了。而直到此刻面對著那帶著高陽血跡的內衣,那依稀的往事才緩緩地被記憶了起來。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夜晚。那個夜晚至今想起來依然是美好的,而那個穿著蟬翼般絲裙的高陽也是美好的。他記得在最初的一刻他確實拒絕了她。他是為他的弟弟來說情的,他沒有非分之想。他只是欣賞那美罷了。然而就在他控制著他的激情的時候,他聽到了高陽那麼溫柔的請求。

  留下來吧。

  是的,她是說留下來吧。她求他能留下來。

  後來,他記得那個美麗的少女跪下來流著眼淚求他擁有她。他不知所措。他也許真的想走。而那個黑暗中的執著任性的女人卻硬將自己投進了他的懷中……

  他那時也是那麼年輕,周身聚集著欲望。他經受不住那誘惑。他抱住了她。他一抱住高陽就不能再放開她了。

  但他無憾。因那也是他的一段真愛。

  而當年她流著眼淚說她已死而無憾的時候,他能想到日後會有一天她拿著他的內衣來同他翻臉嗎?

  不,當然不會。她是滿懷著愛意留下他那內衣的。她留下了那永恆的印跡說要做永恆的紀念。那是愛的憑證。他們在那以後的很長一段日子裡確實相愛。他們又怎麼能想到那愛的憑證在十幾年後又會成為恨的罪證呢?

  那麼後來呢?房遺直拼命地回憶著。回憶著那熾烈的愛為什麼又轉成了強烈的恨。

  是的是愛。在房府里的偷偷摸摸的愛。後來,是房遺愛的可憐目光驟然觸動了他。他夜夜被自己的女人拒之於門外,那是男人難於啟齒的悲哀。而他呢?他卻穿越了那悲哀去和弟弟的女人偷情。他成了什麼人!於是他離開。可是後來在臨淄的某一天,他又終於不堪忍受自己的不幸。還耗在這裡幹什麼?還堅持什麼仁義道德?還硬撐著什麼虛偽的君子風度?於是他立即動身,日夜兼程。他終於回到京城。但是他不敢冒昧地去造訪他心愛的女人。他壓住那熱望來到西院。他見了正興沖沖備馬的遺愛。使他誤以為離家數月的目的已經達到,高陽終于歸順遺愛。如同一盆涼水澆滅了那熱望。他還有什麼可說的呢?他後來不顧一切地趕往終?span class=yqlink>

  仙劍質氐彌牙闖僖徊健1緇丫窳爍哐簟?/p>

  因為失之交臂,又引發出此後生活中多少陰差陽錯!

  房遺直同他的兄弟房遺愛一樣,深諳高陽公主與辯機的一切。高陽用銀兩和美女,就封住了可憐的房遺愛的嘴。而他房遺直呢?她從此居高臨下地待他,嘲弄他羞辱他,後來又入骨地恨他。但是他忍著。他忍讓他沉默他不反抗也不解釋那是因為他在心的底處還一直深深地愛著高陽。甚至直到今天,直到他坐在御史台的這些高陽親自送來的罪證前。

  他一直弄不懂高陽何以對他懷著如此強烈的仇恨。

  她恨他什麼?恨他當年的不辭而別嗎?

  但是他又能怎樣?他不能眼看著他的弟弟因他而一天天身心交瘁。走是他唯一的選擇。但事實證明他是白做了犧牲。命讓高陽嫁給了房遺愛,而命又讓他們終生不能做夫妻。如果她嫁給一個可以相愛可以以身相許的男人,她會從一而終嗎?房遺直不知道。房遺直看到的只是現實中的高陽。只是她身邊一個一個不停更換的男人。不是他就是辯機。而辯機死了又是智勖是惠弘是李晃什麼的,甚至她還同她的哥哥吳王李恪過從甚密。高陽究竟是個怎樣的女人呢?

  房遺直面對著審問他的那同僚有口難辯。高陽就是要害他。十幾年來她已經害了他很多回……而這次她使用了殺手鐧足以看出她要將他置於死地的決心。他怎麼辦?他一個堂堂男子漢是不願以那些舊日恩怨去攻擊、詆毀一個女人的,何況,他們畢竟有過相愛的時候,畢竟有過第一次的鏤骨銘心。

  房遺直想,他只能對高陽的指控供認不諱。

  然而他卻真實地不想死。他不想死,他憑什麼要為這種不值得一死的事情去死呢?

  他知道其實他是握有著拯救他生命的王牌的。

  房遺直思慮再三。

  他不想做惡人。但他要活下去。而他只有做了惡人才能活下去。

  他很矛盾。他在人格和生存之間選擇。他在愛與恨之間徘徊。他深知這是他唯一的機會了。也是他手中最後的王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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