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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方氏過府來,當著吳老太君和練氏的面,說了不少場面話,進了尚欣院,臉就拉得老長。

  蔣玉暖垂著眸子沒說話。

  蔣方氏死死盯著蔣玉暖的肚子,恨不能看出朵花來:“就盼著是個兒子吧,姑爺成了那樣了,你這一胎落下來不是個兒子,你怎麼向侯府交代?”

  蔣玉暖本能地咬了下唇。

  “我說的話,你是半點不愛聽,”蔣方氏嗤笑一聲,“你要不是我女兒,我管你這些事兒?讓你抬舉人,你硬撐著不答應,現在成這樣了,你自個兒說說,你這一胎要不是兒子,就姑爺那狀況,二房的香火算是斷了,你將來怎麼辦?

  過繼一個?若是眼前跟一個庶子,你抱在身邊養了,何愁你肚子裡這個是兒子還是姑娘!”

  蔣玉暖依舊不說話,端起茶盞一飲而盡,覺得不夠,又喝了兩盞。

  蔣方氏難得沒有再指責下去,起身走了。

  王嬤嬤小心伺候著,就怕蔣玉暖又被蔣方氏說哭了,提心弔膽著,卻發現蔣玉暖沒有落淚。

  “奶奶……”王嬤嬤放心不下,試探著喚了一聲。

  “我沒事。”蔣玉暖回道。

  現在沉甸甸壓在她心頭的是穆連誠,她無暇分心去多想些什麼。

  她知道,蔣方氏說的是有道理的,是為她好,哪怕她不稀罕這點兒好。

  她是蔣方氏手中和定遠侯府聯姻的棋子,每一顆棋子都要有用處,她不是棄子,蔣方氏給她安排好了相對平坦的路,一旦她不願意,就會被狠狠地拽回來。

  從前,蔣方氏能治住她,後來,就管不住了,因此那兩個陪嫁丫鬟,根本攀不上穆連誠。

  蔣玉暖摸了摸肚子,若有庶子,的確能稍稍鬆口氣,可她就是不願意啊……

  賭一把,賭她肚子裡的這個是兒子。

  那麼多人都說,她懷的是個哥兒,那肯定錯不了。

  再等幾個月就好……

  思緒驟然斷了,蔣玉暖的眸子一緊,肚子痛得她呼吸一窒。

  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話,身下的坐褥已然濕了。

  第723章 天意

  蔣玉暖下意識地去摸坐褥,翻過手掌一看,白皙的掌心,刺眼的紅。

  她轉眸看向王嬤嬤,似是有些明白了,又似是什麼都不懂,身體唯一能感知到的,是肚子的下墜感。

  王嬤嬤被那一手掌的血刺痛了眼睛,她大喊大叫起來。

  院裡亂成了一團,有人去報信,有人去請大夫。

  杜雲蘿坐在廡廊下,延哥兒在揮舞著他的木劍,允哥兒跟在屁股後頭,咯咯直笑。

  丫鬟們半點不敢放鬆,就怕延哥兒手上沒輕沒重的,木劍砸到允哥兒。

  正熱鬧著,白果連滾帶爬地進來,還沒到杜雲蘿跟前,就撲通摔坐在青石板地面上,哭喊道:“夫人、夫人,救救我們奶奶!”

  杜雲蘿認得白果,聽了這話,心裡咯噔一聲。

  她半會兒沒耽擱,起身就往尚欣院裡去,後頭的白果一面哭一面說蔣玉暖見紅了。

  蔣玉暖的肚子才六個月,這個時候見紅,是要出大事的。

  杜雲蘿進去的時候,蔣玉暖已經被挪到了床上,屋子裡血腥味濃得讓人作嘔。

  她的心撲通撲通,跳得一下比一下快。

  來時就想過了,蔣玉暖生養過一個,王嬤嬤也是過來人,若只是出一丁點的血,斷不會咋咋呼呼的。

  可親眼瞧見蔣玉暖那白得沒有半點血色的臉,杜雲蘿不由呼吸一窒。

  對二房的仇怨歸仇怨,突然見蔣玉暖的孩子要保不住了,誰也輕鬆不起來。

  忙碌的醫婆、穩婆無暇顧及杜雲蘿,也沒給個準話,杜雲蘿退出來,站在院子裡深吸了一口氣。

  比屋裡的清新些,但還是摻雜了血的味道。

  沒人喜歡這味道。

  周氏急匆匆過來,握住了杜雲蘿的手。

  杜雲蘿沖周氏搖了搖頭,意思是裡頭怕是不好,周氏緊緊抿了抿唇。

  蔣方氏的馬車還沒到蔣家,就被定遠侯府的人追了回來,聽聞是蔣玉暖見血了,蔣方氏差點兒背過氣去。

  馬車當即掉頭,剛停在二門上,她等不及底下人擺腳踏,提著長裙跳下車,跑著就往尚欣院去。

  剛一進去,迎面摔過來一樣東西,蔣方氏沒看清,本能想避開。

  那東西沉重,沒飛多遠就落了地,砸在蔣方氏身前三步開外。

  哐當一聲響,是一個手爐。

  “你到底跟她說了些什麼!”練氏撕聲大叫起來,眼睛紅得像要滴血,若不是她站不起來,她都要衝過去跟蔣方氏拼命了。

  穆連誠重傷,練氏這幾天,夜夜睜著眼睛到天明。

  唯一能安慰她的是蔣玉暖的肚子,和蔣玉暖在老太君跟前說的那一番話。

  就算是為了讓穆連誠好受些,練氏都想要撐住了,挺過去。

  卻不想,尚欣院裡傳來的消息又讓她被迎頭棒喝,一棍子悶下來,別說什麼眼冒金星,她只知道眼前一片漆黑,險些又要厥過去。

  讓人抬著過來了,練氏沒進屋裡去等,她受不了那股血腥味,又不肯去廂房跨院避寒,就等在院子中間。

  蔣方氏被練氏瞪得發憷,喃喃道:“我也沒說什麼啊……”

  “沒說什麼?”練氏咬牙切齒,渾身都發抖,“你一走,她的肚子就不行了!我就沒見過你這麼當娘的!她跟你是幾世仇幾世怨?你回回都折騰她。我這個當婆母的一個聲都沒吭,你能把她罵個狗血淋頭!

  我告訴你蔣方氏,連誠媳婦從小養在侯府里,嫁進來了更是我們家的人,輪得到你來耍威風?

  你要訓人,回去折騰你兒媳去,別來禍害我兒媳!

  她肚子要是保不住,我、我、我跟你拼了!”

  練氏說完,氣都接不上,咳得撓心撓肺的。

  她是真慌了。

  穆連誠癱了,蔣玉暖的肚子就是二房僅剩的希望了,要是沒了,他們二房怎麼辦?

  比起蔣玉暖,她看重的是孩子。

  蔣方氏怔在原地,想自辯兩句,可那些快言快語都堵在了胸口,局勢如此,她還怎麼說?

  她難道不清楚這孩子有多要緊嗎?她難道會盼著蔣玉暖丟了孩子嗎?

  她明明沒說什麼,為什麼好端端的……

  熱水一盆一盆送進去,端出來的紅通通的,她們都是過來人,看著這齣血的量,大抵也就知道了。

  娢姐兒被送去了陸氏那兒,也就陸氏空閒些,有精力應付這孩子,不叫她被那血腥味給嚇著。

  柏節堂里沒不敢隱瞞,秋葉來看了兩回,又回去稟報。

  第三次過來時,房門拉開,一頭大汗的穩婆走出來,硬著頭皮,道:“二奶奶應當沒事了,就是、就是哥兒沒保住……”

  “哥兒?”練氏抬起頭來,喃道。

  “是個成形了的哥兒。”

  穩婆話音一落,練氏嚎了一嗓子,厥過去了。

  蔣方氏一屁股摔坐在地上,傻了。

  穩婆清楚穆連誠的事兒,她暗暗嘆息,那個小小的胎兒,她已經包裹起來了,真要捧出來給眾人看了,怕是都要厥過去。

  秋葉咬著牙,飛奔回去報信。

  吳老太君聽完,閉上了眼睛,皮包骨的手死死拽著被褥,許久,才冒出了兩個字:“天意。”

  這就是天意。

  尚欣院裡,杜雲蘿讓人先把蔣方氏攙去了廂房,又把醫婆從內室里叫出來,讓她看看練氏。

  周氏進去看了眼,蔣玉暖暈過去了,整個人跟水裡撈起來一樣,慘不忍睹。

  她突然就想起了十多年前,陸氏小產的時候,沒比蔣玉暖好多少。

  王嬤嬤癱坐在地上,緊緊抱著一團布包。

  周氏猜到裡頭是什麼,因為王嬤嬤一直在哭,剮心剮肺的,就像那團肉是從她身上掉下來似的。

  王嬤嬤說:“好好的哥兒,怎麼就沒保住!”

  杜雲蘿也從外頭進來,眉頭緊鎖,低著頭問王嬤嬤:“親家太太走的時候,二嫂到底是怎麼一個狀況?真是親家太太傷了她的心了?”

  王嬤嬤的哭聲乍然而止,茫然抬起頭,看著杜雲蘿,話都哽在了嗓子眼裡,發不出聲來。

  周氏詫異地看向杜雲蘿。

  杜雲蘿咬了咬下唇,又問了一遍:“我要聽真話。”

  王嬤嬤搖了搖頭,說得很艱難:“奴婢以為奶奶會傷心,但奶奶似乎沒有那麼傷心,是了,那日從柏節堂回來之後,奶奶變了好多了,她比以前有韌勁多了……”

  第724章 快意

  掌心掐出了月牙印,杜雲蘿都不自知。

  她只是看著蔣玉暖,面上還算平靜,心裡翻滾一片。

  和蔣玉暖打了兩世交道,杜雲蘿知道,蔣玉暖骨子裡是個柔弱之人。

  即便是前世靠著穆連誠的支持,一步步蛻變,本性依舊難易。

  杜雲蘿原本想著,今生起伏,蔣玉暖自己就能把自己逼得喘不過氣來,可事實上,她還是想錯了。

  所有人都想錯了。

  以為蔣玉暖是扛不住蔣方氏的那些話,情緒起伏,動了胎氣。

  可事實上……

  剛剛在外頭,醫婆悄悄與杜雲蘿說,蔣玉暖用了墮胎藥,若不然,不會那般兇險。

  杜雲蘿霎時就驚呆了。

  蔣玉暖是絕對不會做這種事情的,這個當口,府里上上下下,又有哪個會下此毒手?

  不可能是吳老太君,老太君再防備二房,也不可能對蔣玉暖的肚子下手。

  會是誰?

  杜雲蘿想弄明白,急匆匆進來,聽王嬤嬤那幾句話,她心裡多少有數了,醫婆沒有誆她,那是事實。

  “連瀟媳婦?”周氏似有所感,低低喚了她一聲。

  杜雲蘿回過神來,附耳與周氏說了一句。

  周氏的眸子一縮,亦是難以置信,但她很快就平靜了下來:“王媽媽,出去說話。”

  王嬤嬤舍不下蔣玉暖,也舍不下那團布包。

  周氏沒工夫跟她磨蹭,讓蘇嬤嬤帶著人進來,兩個婆子架著王嬤嬤到了外間。

  “連誠媳婦今兒個吃了什麼?”周氏沉聲道。

  王嬤嬤打了個寒顫,東一句西一句的,從早上起來說到了蔣方氏來訪,她不是糊塗人,起先是突遭變故沒緩過神來,這會兒一面說,一面也冷靜下來了。

  嘴裡的話不停,心卻冷得跟冰窖里凍了一個月一樣。

  周氏和杜雲蘿不會好端端問這些,王嬤嬤逼著自己細細去回憶,目光卻最終落在了羅漢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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