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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事情讓你變成了這樣?”

  曲寶源忽然激動起來,提高了聲音:

  “從監獄裡出來,對外面社會不了解,一點不了解,沒技術,沒文化,做不了啥,老婆離了,後來警察又判勞教,車也賣了,沒著沒落。就覺得別人都看不起我,心裡不得勁,受不了……要是不被人瞧不起,要是能像別人一樣過日子,說這些沒用。”

  他的聲音漸漸低下去,頭也低下去,身子像是被重物壓得再也直不起來。

  等到他再次抬起頭來,楊明看著他的眼神心裡一驚,那是一雙可怕怪物的眼睛,裡面似乎有一種讓人脊背發涼的東西,難怪他曾經讓這座英雄的城市在午夜裡陷入恐怖和哭泣。

  故事:我有一個家就不能這樣

  曲寶源宣布被捕以後,局長在接受記者採訪時講過:

  “在全市市民感到最緊張的時候,其實那個時候是最安全的。你想想,我們全市從沒有過這麼大的警力調動,滿城都是警察!光在火車站的出站口,我們就設立了24小時拍照的攝像機,我們還秘密封鎖了全市所有的進出口,重點排查小個子男人。特別是在火車站,進出的小個子男人,不但要填寫健康登記表,還要接受民警的具體盤問。所以你也就不難想到,為什麼7月8日一開查641火車旅客,曲寶源立馬停止了作案?他知道警方已經掌握了他很多情況,再也不敢輕舉妄動。警力布控網建成後運行效率很高,全市沒有再發生一起治安案件,最初的時候,全市每天晚上都會抓住幾十個小偷,古井區最多的一晚抓回來十八個。最大的意外收穫,是我們在火車站抓到了一名網上通緝的殺人嫌犯。”

  後來我採訪時才知道,警方抓到的這個殺人嫌犯比曲寶源殺的人還多。可是兩位刑警卻拒絕我的採訪,王立國還告訴我,他們兩個拒絕了發給他們的獎金。

  我從知情的刑警那裡了解到,抓獲這個嫌犯的經過確實有些離奇。

  刑警夜裡盤查火車站的滯留旅客時,發現一名年輕男子神情呆滯,問他是哪裡人要到哪裡去時,他馬上拿出自己的身份證,說自己不知道要到哪裡去。兩名刑警看過他的身份證,也沒看出他有什麼問題,再說他的體貌特徵也不是他們要找的人,他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根本沒有時間考慮更多的,就把身份證還給了他。

  兩名刑警忙了好長時間,到吃夜宵的時候,那兩名刑警一起吃方便飯盒,不約而同又說起那個不知道要去哪裡的年輕人:

  “剛才我們查的那個小伙子,你看是不是有點不對勁兒?”

  “你是不是擔心他會自殺?”

  “真的!我看他神色太不正常,眼睛怎麼像是死人眼睛?”

  “吃完飯咱倆再去看看他吧,省得出事兒。”

  沒想到,躺在地上的那個小伙子看見兩名刑警又過來,一個高兒蹦起來,臉色煞白,哆嗦著嘴唇說不出話。

  “你咋的啦?你這麼難受是有病啊,還是東西被人偷了?”

  一名刑警關切地問他。

  小伙子突然給他倆跪下去,握著拳頭舉起兩隻胳膊說:

  “我是殺人犯!把我抓起來吧!”

  兩名刑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他受了什麼刺激會這麼嚴重,搞得他胡言亂語。

  這時候,那些等車沒事可乾的旅客一下子見到熱鬧,蒼蠅聞到味兒一樣呼呼圍上來。

  “我知道你們在抓我,我不跑了!”

  兩名刑警見此情景,不能不控制局面,馬上拉起他進到他們臨時借來的辦公室,問他是怎麼回事。

  “朝陽鎮,殺了全家四口,我殺的。”

  看看這個人,瘦得差不多皮包骨頭,佝僂著腰,說話都是有氣無力的,你怎麼能想像他殺了四口人?他有那樣的力氣和兇狠嗎?但是,兩名刑警也不敢掉以輕心,只好先聽他自己說吧。後來他們就把他交給了局裡。

  到了凌晨兩點多鐘,局裡有人告訴他們倆,他們真的是抓到了一名在逃殺人嫌犯,只是他倆還有些納悶兒,這麼一個人怎麼能夠殺了四口人呢?

  這人叫梁二柱,今年22歲,自小和哥哥大柱跟著奶奶過日子,19歲那年,他們村子的土地被縣政府無償徵用修建新世紀時代廣場,他們住的破草房也被拆遷,他和哥哥還被派到工地上幹活。起初,當官的們說得好好的,給他們安排工作,給他們分配縣城的樓房,可是,哥倆在工地上幹了大半年也沒拿到一分錢,分新房的事更是八字沒有一撇。二柱子家裡(哪裡還有家?不過是遮擋了一處橋洞子暫避風雨)終於揭不開鍋蓋了,先是奶奶受不了飢餓貧困,扔下哥倆自己走了。哥哥受不了這樣的打擊,到處找當官的,到處告狀,結果一天半夜被人攔在路上給打個半死,爬回到他們避風的地方就快不行了,臨咽氣前告訴他說:

  “你把我送到他們的廣場上。你跑得越遠越好,他們說……”

  話沒等說完哥哥咽了氣。

  反正家裡原來也沒有什麼,現在更是一無所有,連哥哥埋屍的地方都沒有。梁二柱連夜把哥哥的屍體背到新世紀時代廣場紀念塔下面,給哥哥磕了幾個響頭,然後餓著肚子溜走了。

  在南方一座富有的城市裡,正是早晨上班的時候,金立德印刷廠的女老闆,提著自己很講究的手提包,走出家門,走上大街,她抬起右手招呼一輛計程車,手還沒有落下呢,突然覺得身後被人一撞,撞得她立時撒手跪倒在地,等她惱火地爬起來時,才意識到自己的手提包已經被人從身後搶走。她回過頭去,只能看到那是個男人,一個年輕男人的背影,轉眼跑進胡同,她還沒來得及喊人幫忙。其實,就是來得及喊出來,她知道那也無濟於事,不會有人敢去追趕攔路搶劫者,誰知道他身上帶沒帶兇器?誰敢平白無故為她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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