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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自己看!”高煦哭喪著臉,抬起手望城頭一指。李彬一眼望去,頓也倒了吸口涼氣,半晌方怔怔道:“這……這可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高煦忽然神經質地厲聲叫道,“馬上向歷山大營傳信,請父王定奪……”

  濟南上空的炮聲戛然而止,歷山腳下的燕軍大營內,朱棣頓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當高煦的飛騎信使馳入轅門,朱棣忙攜著金忠和紀綱迎出帳外詢問消息。得知停炮的原因,三人頓時半天出不得聲。過了半晌,朱棣回過神來,見金忠正垂首沉思,遂問紀綱道:“爾說,該怎麼辦!”

  紀綱心中一抖。若論本心,紀綱其實並不在乎這個明顯是用來做擋箭牌的“太祖神主”。但他也知道,若是下令繼續開炮,把這個“太祖神主”給轟個稀巴爛,那朱棣這塊“奉天靖難”的招牌也就徹底砸鍋了。若因此使民心喪盡,燕藩敗亡,那萬事俱休;可若將來靖難功成,燕王必然要為炮轟神主之舉辯解開脫。這時候自己主張繼續開炮,沒準兒對景時就會淪為燕王為他本人洗刷罪名的替罪羊。想到這一層,紀綱額頭頓時冒出一層冷汗。思慮再三,紀綱只得咽下口唾沫,囁嚅道:“回王爺話,臣實不知!”

  見紀綱推脫,朱棣只得又將目光轉向金忠。金忠也不是傻子,紀綱能想到的,他又豈能不明白?不過與紀綱不同的是,事到如今,金忠已有了自己的計較。

  沉吟一番,金忠躬身一揖,沉聲道:“回王爺,臣亦不知如何是好!”

  見兩人都沒主意,朱棣失望之餘,也由是更加下不定決心。儘管欲速取濟南之情溢於言表,但“炮擊皇考神主”這樣的天大罪名,朱棣是無論如何也不敢承擔的。

  君臣三人一陣沉默。眼見寶貴的時間一點點流逝,朱棣頓時有些焦躁起來。正在這時,金忠突然道:“王爺,臣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世忠但講無妨!”以為金忠找到了解決的辦法,朱棣的眼中頓時閃出喜悅的光芒。

  金忠苦笑一聲,躬身道:“於炮擊一事,臣亦無兩全之法。只是臣想,高陽王遣使來中軍,即便王爺現在決斷,再命人將令旨傳回,恐也需要大半個時辰。用兵之道,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屆時士氣衰竭,即便打爛太祖神主,能夠就此破城亦未可知。若真成此局面,王爺又何以自處?”

  朱棣打了個寒噤。雖然金忠之言多少有些危言聳聽,但也不是完全沒可能的。幾個月的仗打下來,朱棣已充分領略到了濟南人的堅毅頑強。到現在,他也不敢保證轟塌濟南城牆後就一定能破城。若毀了太祖神主又沒拿下濟南,那自己可真就雞飛蛋打,追悔莫及了。而且經過金忠這一點撥,朱棣甚至還想到:這一炮打下去,天下民心且不論,就是自己的軍心,或也會生動盪。誰能保證將士們眼見太祖神主被擊毀後,不會對自己“奉天靖難”的忠義形象產生質疑?

  “可若就此收兵,下次再攻時,他們若又立神主,我軍豈非寸步難行?”半晌,朱棣方又問道。

  金忠心中一寬。他感覺到燕王的態度已有所鬆動。稍一思忖,金忠解釋道:“正所謂先禮而後兵。今日王爺望太祖神主收兵,已是盡了孝道;若南軍仍妄想故技重施,那他們就更加理屈。是非皆有公論,到時候我軍即便置之不顧,天下人也不會怪罪王爺!”

  “那你是說……收兵?待明日再戰?”

  “臣是想請王爺退兵!”金忠終於將自己的想法挑明,“今日一戰,實乃我軍最後一搏。神主一事雖出人意料,但我軍之力亦竭。正所謂強弩之末,不可穿魯縞,我軍頓於城下近百日之久,將士們早已生了厭戰思歸之心,強行驅使,反而招怨。再者,徐州南軍即將北上,我軍若再滯留,恐有兩面受敵之憂。既如此,王爺又何必擔著冒天下之大不韙的風險,而非下濟南不可?依臣看來,不如索性就以禮敬太祖神主為名,就此退兵。如此不但不損體面,反而留了個忠孝美名。”言及於此,金忠又懇切地補充道,“兵家之爭,伐兵勝於攻城。此次出征,我軍全殲李景隆德州大營,已是功德圓滿,區區濟南,一時不克又何足道哉?如今朝廷元氣大喪,即便驅兵再來,其勢已與之前不可同日而語。往後戰與不戰,主動權在我燕藩而不在朝廷。故臣請王爺暫且班師休整,待軍心復振,再尋機南下,屆時莫說濟南,就是放眼山東、兩淮,又有誰能擋我燕軍之鋒?”

  朱棣的臉色如白紙一樣蒼白。金忠的建議,是要將他心中最後一絲僥倖徹底澆滅!濟南!這是南北通衢,兵家重鎮!取之,靖難大業就已成功了一半!可是現在,金忠卻勸他放棄!眼見煮熟的鴨子飛走,朱棣心中豈能捨得?

  可不捨得又能怎麼樣呢?現在它就在眼前,可自己卻只能望城興嘆!摒棄所有不切實際的想法後,冷靜下來的朱棣其實也清楚:金忠說得也有道理!城打不下可以再打,“奉天靖難”名聲卻萬萬倒不得!這城下的十萬燕軍,更沒必要為了自己的一時不舍,而無謂地去冒陰溝翻船的危險!感情與理智交織在一起,朱棣一時間心亂如麻。難以抉擇之下,他搖頭一嘆,又問紀綱道:“世忠之言,爾以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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