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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呼,禮賢下士與賢臣棟樑之名自然是跑不了了。
總而言之,前半年,隨著輿論上的大面積支持,再加上小天子和皇后的共同倚重,其人大概就是被越架越高,越來越被倚重而已,以至於漸漸有了和劉備、劉表一般的名頭,比孫權那個毛孩子更是強了不止一疇……但怎麼說呢?某種意義上來說,他都已經習慣了。
不過,到了後半年,他卻被捲入到了一件天大的事情中去了!
沒錯,那就是皇后產子的事情。
話說,作為皇后的妹夫,已經快四十歲的京澤在面對自己妻子,也就是其實連十五歲都沒到的袁氏次女時自然是很溫柔和體貼的,而這也自然引起了袁皇后的注意與好感。
當然了,也是袁皇后如今根本沒有別人可以依靠的緣故,弟弟不成器,妹夫自然是他不得已的唯一選擇。
所以,等到了下半年,已經日漸顯懷的袁皇后便公開向天子提出了條件,她可以放回公卿,但在她日漸顯懷的情況下,需要有人來沙羡替她把持局面……但她偏偏又信不過天子,所以希望趁著西面伐蜀,北境安全的情況下,讓京澤去沙羡。
換言之,她可以交出沙羡以及沙羡以西的江夏地盤,但一定要京澤來接手,並以此來保證他們母子在沙羡的安全——這叫降漢不降天子,皇后只信妹夫!
小天子也是沒有辦法。
他雖然聰明,可於男女之事上、妊娠之事上卻也不可能全然清楚……實際上,這位小天子不是沒懷疑過袁皇后肚子裡的孩子到底是誰的。但問題在於,懷疑歸懷疑,和對方有過肌膚之親的他也不能完全否認那個孩子可能是自己的。而真要是他劉協的種,那作為死了爹媽奶奶外婆舅舅阿姨哥哥的他,也真的需要這麼一個孩子。
這種需要是從天子和本宗獨苗雙重角度而言的雙重需要。
於是,天子也認可了京澤去處置這件事情,那一日那一劍的風情,外加楊彪的託付,到底是讓他徹底信任了京車騎。
所以,七月份的時候,剛剛到達沙羡不久的京有喜便見到了那個孩子!
沒錯!
孩子是七月生的!不是八月!
京澤幾乎是瞬間便醒悟過來,這是呂布的遺腹子,跟天子沒關係!
然而,京澤遭遇的不僅是這個富有衝擊性的事實,他還遇到了剛剛生產後的袁皇后,也就是他的大姨子,抱著他的外甥,母子二人連臍帶都未剪,就血淋淋向他下跪的情形……而京澤到底是心軟了。
因為他知道,只要自己挑明,或許對漢室而言是個巨大的打擊,但袁皇后母子,無論多麼無辜,也都會死掉的,哪怕是最終不是他動手,也一定會死!
總之,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於是,京澤隱瞞下了一切,等到八月份才公布了皇后產子的消息,而這也基本上打消了天子的懷疑,確認了孩子是漢室正統傳承的存在。
但是一旦做下了這件事情,京澤身上的這份壓力就不是那麼簡單的了。
首先,這麼做,意味著他京澤背叛了明面上的效忠對象,也就是小天子和漢室!而且這種背叛的性質極為惡劣……不然呢,難道還有更糟糕的背叛方式嗎?
這簡直比弒君還荒唐!而且小天子對他還是那麼的信任!
其次,他也嚴重背叛了自己事實上的效忠對象,也就是燕公和燕國……畢竟,京澤很清楚,燕公到了這個份上,最需要的已經不是什麼軍事上的東西了,而一個假的皇長子的誕生與揭露,對燕公的好處恐怕不比益州到手更差哪裡去。
但就是這麼一個天大的、有效的,打擊漢室權威的事實,卻被他給親手塗改了。
可怕的地方就在這裡,這本來是就是事實,不是一個燕國間諜為了混淆視聽搞出來的手段!直接順水推舟宣布出去就行的,結果他一個間諜給遮掩了過去。
而且,隨著益州三月陷落,隨著銅雀台的問答布告傳來,他是真心覺得那個對自己有知遇之恩的燕公是真正的天命之主!但他依然負了對方!並使得戰爭的可能性延續了下去。
換言之,一次心軟,一個很可能會在這個時代隨時夭折的生命,讓原本還算從容的京澤徹底失去了立場,並同時背叛了幾乎所有人!
此時此刻的京澤,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什麼了。
而就在京澤因為前來謁見天子而陷入例行掙扎之中的時候,忽然間,有侍衛匆匆來報。
「崔琰走了?」京澤趕緊收起萬般心思,強打精神追問。「我不是說為他求官了嗎?如何就走了?」
「回稟將軍,崔先生留有話語轉告,他說他不是那種求田問舍之人……他自從被北面驅除,往來各處,只是想證明他是個有用之人。」口齒伶俐的侍從趕緊解釋。「他還說他已經看出來將軍的心力交瘁,知道將軍是少有的大漢忠忱之臣。既如此,請將軍為難事,繼續維繫朝廷;他為易事,試著去尋二劉、朱治,看看能不能勸這幾人團結一致,為大漢盡忠!」
年關時的江夏,並沒有冷到讓人難以接受,然而,愕然一時的京澤仰天長嘆,斥退侍從後,卻居然對崔琰起了一絲共情……說起來荒謬,身為燕公的間諜,他居然感覺自己和崔琰一樣,正在被燕公所帶來的新世界所拋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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