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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不是說寡婦如何,寡婦當皇后在漢室也算是某種傳統了,而且有意思的是,幾位寡婦皇后都為漢室剩下了極為出色的繼承人,文帝、武帝的生母全都是寡婦出身,而且前期並不受寵,後來卻母以子貴。

  可問題在於,這呂布不是才剛剛失足而死嗎?

  區區三五日而已,頭七都沒過,這邊就急著嫁過來做皇后,未免給人一種袁氏在刻意侮辱天子的感覺。

  實際上,白水鄉之後的路上,天子身側一些僅存的大臣們私下議論紛紛,也只能想出兩個可能性:

  其一,袁大將軍就是在刻意羞辱天子,而且是無端的羞辱天子。

  畢竟嘛,是個人誰感覺到了,袁公路現在的精神狀態確實有些不正常,很多人猜想,袁大將軍這應該是之前被軟禁時吃的豬羊雜碎太多,以至於腦子確實有這麼一點恙,再加上時局確實壞道了極致,這才如此不講究。

  而其二,卻是有人以為,這可能是因為呂布猝死,袁大將軍實際上並不能真正妥善控制那關鍵的兩千兵馬,而其長女袁夫人,也就是現在的袁皇后了,某種程度上因為她的遺孀身份對這支漢室最後的武裝力量也保有影響力。

  所以袁大將軍此舉,看起來是肆無忌憚、任意而為,其實是心中思慮妥當、一石二鳥,既控制了天子,奪得了政權,又隔絕了長女,徹底控制了軍隊!

  堪稱完美!

  但不管如何了,匆匆逃難路上,堂堂漢室朝堂凋零到了這種份上,體面盡失,這種議論反而顯得可笑……講句難聽點的話,這個時候的天子權威與大臣臉面,甚至都比不上每日宿營後的一碗熱水來的重要。

  一碗熱水可以解乏,可以取暖,漢室體面是個什麼玩意?!且到江夏再說吧!

  話說這一日,乃是十月最後一天,匆匆南行的天子一行人約三四千眾來到了南陽郡與江夏郡交界處的隨(通隋)縣境內,眼見著天色將晚,卻來不及入城,便乾脆宿在了城北二十里外一處挨著溠水的荒丘之上。

  不過,說是荒丘,傍晚夕陽下宿營以後,卻有隨行官員發現了一處殘碑,細細一看才曉得此處居然是天下聞名的斷蛇丘!

  所謂斷蛇丘,乃是說春秋時隋候在此遇到了一條斷成兩截卻不死的大蛇,以為神異,便下令上藥連結,而大蛇受藥連起後立即遊動如常,一走了之……後來卻主動叼著一顆巨大的寶珠來見隋候以作報答。

  而這個寶珠,便是與和氏璧並稱的隋候珠了。

  眾人既然知道此處來歷,自然少不了一番談古論今。而別人倒也罷了,天子卻是忽然順著這個典故想起和氏璧所成的傳國玉璽來。想當年,洛陽大亂,年未十歲的他隨兄長少帝劉辨一起逃亡邙山,回來以後,天子六璽俱在,卻獨獨不見了傳國璽。

  此時天子思及此事,一來,不免聯想起漢室失天命一論;二來,卻是又想起了他那無辜被鴆殺的兄長……卻是一時感時傷懷,轉身來到自己營帳旁的荒丘之上,立在河畔,望著溠水潸然淚下。

  而且越想便越傷心,越傷心眼淚便越停不下來。

  正所謂,滔滔長河,亘古奔流,憂從中來,不可斷絕。

  周圍士卒還是第一次看到天子流眼淚,而且眼見著所謂天子哭起來跟自家十七八歲的熊孩子相比並無倆樣,也是議論紛紛,指指點點。

  話說,此時天子基本上被隔離開來,除了這些袁術所分派士卒外,唯獨袁皇后與兩位貴人能在身旁,而兩位貴人這幾日根本不敢出帳……所以袁皇后倒不免惴惴和慚愧起來。

  這是當然的。

  半路夫妻,強行借兵馬占據後位,偏偏這幾日晚間夫妻之間的肌膚之恩也還是有的,再加上袁皇后心中有事,總覺得愧對天子……但無論如何了,如今天子哭成這樣,周圍並無他人,身為正經夫妻,袁皇后也只能硬著頭皮上前勸慰。

  「皇后不懂!」天子見到袁皇后來問,反而哭的愈發傷心起來,甚至不得不遮面相對。「朕是想到我那去世已久的皇兄,更兼心知不能免於皇兄舊事,所以才如此難安……」

  袁皇后聞言驚疑萬分:「陛下何出此言?身後蔡將軍並未放燕逆過來,咱們不是已經一路逃到江夏邊上了嗎?到了江夏,按照幾位大臣們所言,總是能再有幾年穩妥日子的,到時候再做計較便是……」

  天子搖頭不止:「皇后何必遮掩?殺朕者未必是燕逆,且事到如今,燕逆真殺了朕,陣也沒什麼不甘心的了……怕只怕是大將軍!」

  袁皇后一時驚惶,卻只能勉力強笑再勸:「陛下不妨寬心,我父未必有此意。」

  「若無此意,何至於身處軍中卻連身側侍衛都要被驅逐?」天子愈發搖頭。「我從長安至此,身側不過三四十虎賁軍甲士以做防備,如今大將軍手握兩千軍環繞,名位、軍權俱在,何懼三四十人?可大將軍偏偏就要將區區三四十人攆走,宦官也只兩三人……儼然是隨時要殺朕!」

  袁皇后聽到最後,愈發惶急不安,但剛要說話,天子卻已經止淚回頭,正色相對:「勞煩皇后去請一請大將軍!就說朕雖羸弱,亦是高祖之後,並不懼死……他若欲殺朕,今日便殺了吧!否則,還請將原本舊人換回來!」

  言罷,其人兀自扭頭去看溠水,再不回頭。

  袁皇后尷尬無比,卻又躲不過去,卻是緩緩頷首,無奈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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