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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珣沉默不應,只是反過來看向對方。
「閻柔因為我的保證才入塞投誠於劉公,他如今死於非命,我也沒臉獨活!」鮮于輔思索片刻,到底是搖頭嘆道。「我只有一個懇求……今日我與閻柔俱死,我二人家中必然震動,說不定還要反抗,弄的一時族滅。所以請衛將軍現在就派人去,趁他們沒有反應過來,將他們盡數捉拿,發配樂浪朝鮮……我鮮于氏,本就是箕子朝鮮正統,若能值此動亂之時落葉歸根,保全家族,將來數代之後,一定會醒悟過來,感激衛將軍的。」
「我知道了。」公孫珣微微揮手示意。
鮮于輔點頭,自己轉身走出官寺大門,俄而,跟著對方出去的韓當便將其人首級帶回。
「你二人,立即輕騎去寧縣與馬城。」公孫珣復又指著程普與韓當吩咐道。「大軍已在彼處布置妥當,立即發兵,將鮮卑人與烏桓人盡數拿下!降者收編,不降者格殺勿論!」
程普與韓當扔下首級,即刻領命而去。
見到如此光景,座中不少人,居然長出了一口氣,唯獨與公孫珣並排的劉虞依舊茫然失措。
「劉公,我問你一事。」公孫珣復又回頭看向此人。「聽說鮮于輔上月為你納了數個妾室?」
帶著補丁布帽子的劉虞驚悚回頭:「你這是何意?」
「並無他意!」公孫珣輕鬆答道。「劉公夫人未到,身邊乏人照顧,任上納妾本是尋常之事,再說當時天子孝期已過,太后崩殂的消息也傳到,自然也沒有什麼關礙……不過,有人卻在敗壞劉公名聲,這我就不能不管了。」
說著,隨著公孫珣微微拍手,官寺大門外卻是忽然被帶進了數人,其中既有數名年輕艷麗之女子,又有此番並未來宴飲的劉虞長子劉和,還有數名家僕、侍女打扮之人。除此之外,還有一堆士卒扛著一堆家具來到了堂前。
「你搜檢了我房舍?」劉虞愈發驚怒。「何至於此?!」
「我且問劉公。」公孫珣不慌不忙,嗤笑而道。「你與貴公子身上衣物皆是土布,你頭上帽子更滿是補丁,為何你家妾室卻人人身穿綾羅錦緞?你外室家具俱為舍中舊物,內室家具卻多奢華之物?我記得你上任之時,不過是區區數輛公車,並無多餘財貨,如何兩三月便積累至此?」
劉虞漲紅面孔,卻憤而不語。
「劉公為天下道德人物,如何會表里不一?」公孫珣依舊不慌不忙,卻是自顧自吩咐了下去。「這必然是家中奴僕背著他私自為之,將劉公諸位夫人好生送回……其餘家人,盡數拖出去殺了!」
滿堂目瞪口呆,卻只能眼見著劉虞此番帶來的所有親信家人全被當場拖出,就在官寺外被斬首示眾,又將首級擲回堂前空地之上。
一時間,堂前居然只剩下劉和一人立在自己家人首級之側,瑟瑟發抖!
「衛將軍此舉,就不怕別人說你殘暴亂武嗎?」就在公孫珣準備繼續有所為之時,同樣渾身發抖的劉虞卻終於是憤然而起。「還請你為身後名計較一二!」
公孫珣仰天長嘆,卻是一身便衣,扶刀緩緩起身來到堂中劉和身側,這才轉身看向了劉虞:「劉公,且讓我再問劉公一件事情,可否?」
「人都被你殺光了,還有什麼是你不可以問的?」劉虞憤然失態,居然以手指向對方。
「劉公啊劉公,我問你,你為何要來幽州為幽州牧?」公孫珣忽然正色相詢。
「此天子命也!」劉虞昂然而答。
「那劉焉劉君郎為益州牧,也是天子命嗎?」公孫珣突然提到了一個不相干之人。
「這是自然。」劉虞抗聲而言。「劉君郎與我皆是宗室重臣,故受中樞所信!」
「那你知道劉君郎一開始是見到天下局勢崩壞,而所謂諡為靈帝者又只是獨夫桀紂之輩,所以準備求得交州牧以避禍嗎?」
「此何言哉?」
「此為人盡皆知的道理。」公孫珣緩緩而答。「這年頭,辭官避禍的那麼多,求官避禍又如何呢?在座諸位,有幾個不懂這個道理的?而且再說了,劉君郎此舉也沒什麼……我只問你,你知道他為何又改求益州牧嗎?」
「我哪裡會知道?」劉虞愈發激憤。「且劉君郎之為,關我何事?」
「劉君郎本欲求交州牧避禍。」公孫珣對著在場面色最嚴肅的代郡太守王澤笑道。「孰料,益州方士董扶卻對劉君郎說……益州有天子氣!」
言至此處,滿座皆驚。
「於是劉君郎便改求了益州牧,」公孫珣繼續看著周圍諸多兩千石失笑道。「而董扶見到天子崩殂,驃騎將軍被殺,太后崩於永樂宮,洛中混亂,卻居然扔下官職跑回益州去了……臨行前得意洋洋跟人說了這件事,還說他回到益州必然能一世富貴。」
滿座俱在惶惶之中明白了公孫珣的意思,然後看向了早已經目瞪口呆的劉虞。
「劉公,」公孫珣愈發冷笑,也同樣看向了劉虞。「敢問劉公,幽州有天子氣嗎?閻柔兵馬可強?幽州人心可附?」
「此謬言也!」劉虞反應過來,幾乎是失態怒吼。「何人慾害我?」
「劉公啊!」公孫珣長嘆一聲,卻是終於拔出了腰中斷刃,並遙遙指向對方。「你還不明白嗎?天下失控,人心離散,無一處不亂,我非是不能殺你,顆我就是因為相信你,就是為了保全你,就是為了讓天下人知道我公孫珣還要講道理講規矩,這才殺了這些人以存你一人……否則只殺你一人,幽州便已平安了!今日這些人,自閻柔至鮮于輔,再到你的所有家人,俱是為你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