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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奏文章之事,還是要辛苦馮相的。」公孫珣順水推舟。

  馮歆連連感慨,倒是沒有推辭。

  程普自然不必多言,而郭典、宗元等人也終究沒有多說什麼。

  而且非常有意思的是,經過初期的震動與感慨後,眾人居然沒有更多的表示……稍微又說了幾句,便繼續進食飲酒,談詩論事去了。

  想想也是,十萬黃巾軍一日崩潰,此時周邊怕是躺著數萬具屍首也說不定,所謂人命如草芥,大家今日見多了生死,又和那張純普遍性沒有多少交情,兩千石又如何呢?

  死了也就死了,沒了也就沒了……不知不覺間,世道和人心其實已經變了。

  不過,宴飲本就準備倉促,所以稍微進了一些酒食,強行談了一些風月與戰功的事情後,眾人也就一鬨而散,各自回去忙各自的事情去了。

  而趁著一些親衛在土山平台上搭建簡易軍帳的時候,公孫珣也忙活了起來,他先是趁著月色去左近探視了己方傷員,復又詢問了今日戰死的幾十名義從的訊息,多加撫慰後方才轉回土山上,卻又點起燭火,在剛剛搭建完成的簡易營帳內寫起了書信。

  其中,有給遼東自家母親的,有給在范陽停駐著的自家後宅的,幾個妻妾都有所慰問,甚至還有一封是要趙芸轉給呂范妻子劉夫人的,大概是告了下呂范的平安,並道辛苦。

  之所以如此,乃是因為呂范是公孫珣私臣,而且劉夫人是公孫珣私臣中少有明媒正娶並管家的夫人……其餘韓當、婁圭諸人雖然早有兒女,但卻普遍性只有公孫大娘賞賜的姬妾,上不了台面的。

  而至於說魏越的那位夫人,還是不要理會的為好,省的瓜田李下。

  一堆書信寫完,尤其是寫給公孫大娘的信未免長了些,公孫珣一時疲憊,便回到有些晃悠的榻上休息。然而,等他熄了燈火躺上去以後,卻居然又重新翻身坐起,親自點起了燭火,然又去給洛中公孫范、廣宗城下的徐榮再各自寫起了信來。

  七月十五,帳外月圓朗朗,帳內燈火悠悠,一時無眠。

  話說,從頭到尾,最起碼到此時為止,公孫珣都沒有專門召見婁圭詢問清楚張純到底是怎麼回事。實際上,這位五官中郎將根本就沒有這個念頭!

  反正,他要張純死,張純就死了;他要不影響戰局不牽累軍中袍澤,也同樣沒有牽累過多的樣子……如此這般,還要如何?至於其人身上發生了什麼慘烈之事,關他公孫珣何事?

  說破大天去,張純也是『奮力戰死』,最多是『溺水而亡』!說不定,人家張太守真的是無意間坐了一艘破船呢?

  七月十五,月圓中天。

  郭典披著衣服,枯坐於城西的一處壁壘之上,左右軍士早已經睏倦的打起了瞌睡,收攏著降兵的地方還隱隱傳來哭聲,滹沱河水波浪不斷,時不時還捲來一些血腥味……一切似乎都已經沉寂下去,但郭君業卻依舊望月難眠。

  說起來很可笑,即便是公孫珣本人都拿定主意,『認定』張純是溺水而亡了,可孰不知,人家郭典郭太守卻是第一時間就意識到張叔仁之死跟那位今日大發神威的五官中郎將脫不了干係。

  沒辦法,公孫珣在郭典面前露了破綻。

  郭君業早在請示圍城事宜時便有疑惑,為何對方分派圍城工作,讓他這個本就在西側屯兵之人就勢圍壘西城,卻讓宗元去圍壘東城?須知道,東面分明已經有了張純這個中山太守奮戰了一整日!

  照理說,不該是張純去圍東城嗎?

  當時,郭典還只以為是公孫珣要借大勝之威壓一壓這張純,或者就此棄用甚至折騰一下人家……畢竟,無極距此地不過三十餘里,那位張太守之前的所作所為並不是什麼秘密,而之前這廝又孝衣前來,更是把事情弄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故此,如今軍中上下幾乎都知道,那張純張叔仁之前惦記著的甄逸居然是這五官中郎將的舊交,甚至託付了身後事的那種關係,也早就猜到他要倒霉。

  然而,誰能想到居然是『溺水而亡』呢?誰又能如他郭典這般悚然而驚,一下子醒悟過來呢?

  一念至此,郭典不由仰頭對月微微嘆氣……一個位列兩千石的太守,堂堂國家重臣,就這麼被另外一個兩千石給直接謀殺了,放在平日,這一定是潑天一般的大案!而以他郭君業的為人和脾氣,一定是要不顧一切也要向中樞揭開此事的。

  但此時此刻,郭太守卻發現自己居然無能為力,因為無憑無據;而且他也不敢敗壞軍中大好局勢,畢竟公孫珣太厲害了,之前五六萬人打了幾個月,卻不如人家幾天;這倒也罷了,真正讓這位關西出身的兩千石感到驚悚的是,哪怕是從道理人心上來講,他本都沒有為那張純討公道的欲望……

  實際上,敏銳如郭典也很快就醒悟了,這個世道變了!

  以前的規矩,行事手法,早已經不合時宜了。甚至於連對錯善惡的標準,都已經截然不同了。

  可是這樣的話,那他郭君業之前幾十年所學的東西,所堅持的東西,又算什麼呢?

  郭太守仰頭看著月亮,心中難掩哀戚之意……大概,真正千古不變的就只有頭頂這皎潔的圓月和腳下的河山吧?

  不對,河山也是能變得,王景不就讓大河移位了嗎?光武不就重鑄河山了嗎?唯一不變的,就只有頭頂明月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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