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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平差點沒笑出聲來,懷春少女心中的夫君莫非都長一個樣?

  「有朝一日,他一定會騎著白馬,領著成百上千的騎士,被眾人襯托的格外威風,然後從邯鄲城東那裡,背對著上午最明媚的日光,來城東南的我家樓下迎娶我。」秦羅敷似乎是沒有注意到眼前車上之人的嘲笑,反而越說越投入。「他腰中的寶劍一定是轆轤劍,價值千金的那種;最後,他的白馬尾巴上一定要繫著當日分別時我拿刀子割下的髮絲,馬頭上的籠頭一定要是黃金的,這樣才會跟我的黑髮,還有那匹白馬相配……」

  邯鄲城外的陌上,一時鴉雀無聲,只有一個未出嫁的姑娘不停的修飾著自己『夫君』的形象,周圍真正有些腦子和閱歷的人此時哪裡還不明白……秦羅敷所言的夫君根本是不存在,根本是為了嚇退對方而胡言亂語。而到了這份上,眼見著再也編不下去,她就只好放肆的幻想自己心目中『夫君』的形象了。

  當然,沒人會打擾這位秦氏女,因為周圍人和這個未出嫁少女一樣,心中非常清楚,這大概是她最後一次放肆幻想心目中最美好婚姻的機會了。

  然而,就在幾乎所有人都帶著一種哀傷之意,聽這位邯鄲南城公認的美女說著自己懷春時所想的一切時。根本沒人注意到,坐在車上,一直用戲謔的態度對待這個女子的趙平,不知從何時開始,漸漸變得面色忐忑起來。

  因為,這個女子口中不停出現的一個詞彙,讓趙平升起了莫大的危機感!

  白馬!

  這個女子懷春時心中經常浮現的物件,卻是現實中一個人最大的特徵!更重要的是,趙平非常清楚,那個真的在尚書台有過尚書郎經歷的人,那個當日在洛陽拖著王甫屍首橫行在銅駝大街上的人,那個孤身一人進入尚書台和曹節對峙反而取勝的人,那個跑到遼東一年就滅了一國的人……如果所料不差,再過一段時間,就應該會真的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了!

  而且還真是專城而居!專自己身後的邯鄲城而居!

  如此局面下,自己居然不懂得收斂一二,反而依舊肆無忌憚嗎?!

  自己之前到底是怎麼想的?居然會被那些吏員吹捧著以為人家會給自己這個親戚面子,甚至於剛才還想著要當眾立威,震一震邯鄲人……然而,等過一陣子那個騎白馬的真從遼東趕來,並得知這種事情以後,真會如那些吏員所言給自己面子嗎?

  王甫那個滴著汁水的『屍體』,自己當年可是專門偷偷去看過的!也不曾見他給王甫和曹節面子吧?!

  「你夫君居然是如此人物嗎?」不知道過了多久,趙平才一個激靈從昔日洛陽的回憶中脫離了出來。

  而此時,眼前的女子居然已經說完了,正低頭神傷,儼然是要任由自己宰割。

  「是。」春夏之間,陽光溫暖,羅敷卻在對方視線下瑟瑟發抖,也只能曲身抱起放在腳下的藤筐,然後昂起頭來,妄圖來保持最後一瞬的尊嚴。「這就是我秦羅敷的夫君了!」

  「我曉得了。」趙平看了眼車前這個難得身材曼妙,顏色殊麗的青澀美女,居然又凜然坐了回去了。「居然是如此人物嗎?!是我冒昧了,告辭!」

  眾人目瞪口呆,不要說渾身發抖的秦氏女,便是趙平手下的這些隨侍吏員、郡卒,也是一時不知所措。

  「沒聽到嗎?」趙平強壓著心中的不安催促道。「調轉車頭,回城!」

  吏員和侍從們慌亂不堪,趕緊在狹窄的陌上調轉儀仗,周圍的鄉人們則是用一種神奇的目光看著羅敷,好像這姑娘真有一個做過尚書郎、還專城居的白馬郎君一般。

  而就在此時,忽然間,十餘騎白馬自東方疾馳而來,讓眾人愈發驚疑不定。

  「我家君候讓我來問,何人敢擅自鋪設儀仗在田陌之上,不知道這會踩踏青苗嗎?」為首一名騎士年紀輕輕卻長著一臉絡腮鬍子,面對趙平身上的黑綬銅印也是凜然不懼,居然就當眾拔出了刀來。「問你話呢?你是何人,現居何職?!」

  趙平和其餘人一樣,怔了半響,然後忽然間從車上跳下來,連跑幾步來到對方跟前,並在陌上拱手行禮:「趙國郎中令趙平在此,敢問可是無慮亭侯使者當面?!」

  對方如此態度,剛才還氣勢洶洶的牽招此時反而和身後的幾個義從一起面面想覷起來……自家主公居然有如此威勢嗎?這郎中令趙平不是之前一路上議論的國中頭號對手嗎?此時居然因為自家君候的名頭對著自己幾個侍從納頭便拜?!

  真是跟對了人!

  但是,讓趙平和牽招都沒想到的是,那位人未到就已經威震了邯鄲的『君候』,此時此刻,卻在城中的國相官寺處結結實實的栽了個大跟頭!

  是真栽了個大跟頭!

  ——————我是王甫掛城頭,此物最相思的分割線——————

  「本朝太祖美姿容,雄儀態,復以左右乘白馬為令,風調開爽,器彩韶澈,故少以風流知名左右。其十五於遼西為吏,則太守以女妻之,即趙皇后也;其二十在洛中為郎,則尚書令以外女妾之,即馮夫人也;又常與曹操共飲,操喜聞一歌伎,喚而上前,反偎太祖,即卞夫人也;待弱冠封侯加位,流轉河北,其每赴任,女子皆躡其影而觀之!至今,締結婚姻,河南風俗,喚曰『乘龍快婿』;河北風俗,則稱『白馬郎君』!」——《士林雜記》.風俗篇.燕無名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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