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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音剛落,別人倒也不論,那身後的蔡伯喈卻是連連拱手,口稱有錯。

  公孫珣聞言趕緊轉圜面色,先回身扶起了對方,然後又把地上的幘巾給拿起來,重新幫對方裹住了露出半個禿瓢的腦袋,這才攜手解釋道:

  「非是我看不起蔡公,也不是刻意大言,只是我自幼受寡母教導,為人不可輕言放棄,她曾有屢有……屢有激勵之言。蔡公,這柳枝雖然是個枯枝,但將它插入土中,誰又能知道它不會再出新芽,最後變成蒼天大樹呢?」

  蔡邕揚天長嘆:「不想,今日居然又遇到了文琪的滿腔志氣!若論百折不撓的節氣,怕是天下一半都在橋公身上;而若論這自強不息的志氣,只怕也是天下間一半都在文琪身上了!」

  言罷,兩人卻是攜手將那根枯枝插入道旁河邊,然後,公孫珣又喊來兩個義從護衛,說是雁門武州人士,正好歸鄉順路,讓他們沿途護送一二……並握手私下小聲交代,若是在朔方有所不便,刺史董卓就不說了,對方也認得,但雁門太守郭縕是可以報他公孫珣的名字的。而若是路遇盜匪、亂軍什麼的,也不妨往雁門平城處逃,到彼處去尋一個叫程普的人,總是能託庇一時的。

  其實,到了這裡,之前那被哭聲中途打斷的送行儀式就算是結束了,而公孫珣也是鬆了一口氣,準備脫身旁觀。

  孰料,蔡邕卻死活都不放手:「上次讓文琪為我做首帶志氣的短詩,你卻說自己當時胸中並無志氣,著實做不來……今日,你如此志氣,將我教訓的無地自容,明明是志氣滿懷,如何又沒有詩文了呢?」

  公孫珣頭皮發麻,只能勉力解釋:「家母常說詩文辭賦皆是小道,出門在外能不做便不做……」

  然而,好說歹說,蔡伯喈就是不願意撒手,公孫珣被逼的沒轍,只好扭頭看那橋玄,只求對方看在自己誇了他半日的面子上出言襄助。然而,橋玄從頭到尾都只是面無表情,宛如木雕,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哪裡有半點幫忙的意思?

  於是乎,無可奈何之下,公孫珣只好點頭:「只有一首無名舊詩,乃是別人舊日所做,卻也正好拿來應景……」

  「不管如何,且誦來為我壯行!」蔡伯喈鼓起鼻翼,雙手攏袖,一臉期待。

  公孫珣仰頭一嘆:「蔡公聽好了……千里黃雲白日曛,北風吹雁雪紛紛。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話說,公孫珣一開始背這首詩的時候還有些敷衍,但誦到最後,卻也是不禁胸中塊壘盡散。

  而一詩既罷,周圍的公卿名士也是各自無言思索,便是橋玄也忍不住微微打量了一下公孫珣,方才繼續枯坐。

  「多謝文琪了!」蔡邕躬身大禮相拜。「今日文琪的志氣,已經從一枝柳、兩句詩中送我心裡了!諸位親朋故舊,今日我也已經知足了,就不必再勞他人一一相送了……勞煩諸位公人久候,咱們速速起行吧!」

  言罷,這蔡邕居然就是要主動上路了。

  那些押送的公人在這麼多公卿名士面前哪裡敢拿大?於是宛如家僕一般勞動起來,居然就護送著蔡氏百餘口沿著官道往北一路去了。

  公孫珣夾在人群之中,目送對方遠去,既是送一口氣,卻也是有些五味雜陳。

  「久仰公孫文琪白馬中郎之名,今日一見不想文武雙備!」就在這時,之前那名跟在橋玄身後的矮個咪咪眼的年輕人,卻是忽然湊了過來。

  公孫珣趕緊拱手回禮:「這位賢兄誤會了,這詩真不是我做的,乃是一首舊日殘詩,借花示意而已……」

  「公孫郎中何必唬我?」此人當即眯眼笑道。「『千里黃雲白日曛』,這不是就是今日洛陽之景嗎?『北風吹雁雪紛紛』,不就是講朔方邊郡的景色嗎?還有『天下誰人不識君』之言,除了蔡公,誰人能當此語?也就難怪蔡公聽完此話後志氣滿滿,一改哀容了!」

  「朔方景色不是這個樣子的。」公孫珣想起河套美景卻不由苦笑搖頭。

  而不待此人繼續搭話,公孫珣卻忽然快步跑出,直奔準備轉身上車的橋玄而去:「橋公且住,我有話說!」

  那人笑著抬抬肩,也是滿臉無謂的跟了回來。

  「公孫文琪,你今日是來送行的還是來找我的?」橋玄不以為意的回頭道。

  對於這種人物,沒必要多扯淡,所以公孫珣當即一個長揖到底:「既是送行,也是專程來找橋公……不瞞橋公,如今萬事俱備,只差橋公為尚書令而已!」

  橋玄不由會意失笑:「原來如此,怪不得今日如此當眾吹捧與我。」

  公孫珣不由尷尬:「就勢而為罷了!」

  「然……人老體衰,不想做尚書令!」說著,橋玄直接鑽進車子,示意家僕趕車。「你去尋別人吧!」

  公孫珣怔立當場。

  然而,就在這時,那矮個子眯眯眼,同時身上也沒個印綬的年輕人從此處路過,居然直接鑽進了橋玄的車裡。

  「孟德滾出去騎馬!」隨著車內一聲怒喝,公孫珣更是恍然失措。

  ————————我是枯枝敗葉的分割線————————

  「漢光和元年,名士蔡邕舉家貶入朔方,燕武前夜折柳養於瓶中,待翌日相贈。然柳枝一夜枯枝,落葉萎芽,左右皆以為不祥之兆,勸更之。燕武曰:『折柳相別,本在於心,若見枝枯而更,所謂自欺欺人也。』乃持枯枝相送,實言以高。邕嘆曰:『吾年四十有七,獨特一人,又髡刑舉家入朔方,宛如此枝無葉無芽,此非天意乎?』燕武對曰:『天意何憂?人當自強也,焉知枯枝不可成樹?』邕感其意,復振作而走,臨行,於河畔插柳枝。複數年,河畔果成樹也,復百年,此樹蔚然如冠,蔡氏皆呼『蔡柳』也!」——《搜神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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