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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彪今年已經三十多歲了,其實也就比盧植小一些而已,眾人倒也不把他當後輩看,只是因為他老爹楊賜在此,這才讓他侍立而已。

  「文先(楊彪字)啊,」劉寬不急不惱的看了對方一眼。「這莫須有也無需服天下……事情已經發生了嘛,所謂木已成舟。現在的問題是,我難不成還要告訴陛下,那表文是假的,請你收回表彰嗎?又或者說,我還能在無憑無據的情況下,說人家盧子干盜我的銀印,做了偽書?再說了,此事終究還是莫須有,當日真有可能是我點頭認可了的,只是酒力太大不記得了而已……話說那日的酒確實有味道,生平第一次喝的如此暢快,所謂『三碗不過崗』……」

  楊彪也好,諸位在坐的公卿也罷,全都默然無語。

  不然呢,還能怎麼樣呢?起身堵這位劉婆婆的嘴?

  良久,作為聚會的發起人,也是座中唯一和劉寬資格相仿的元老重臣,楊賜終於還是無奈的勸了一句:「此事若劉公你不開口,那恐怕就要成定局了……」

  「光祿大夫的愛子剛才也說了,莫須有何以服天下?」劉寬連連搖頭。「此事休要再提,我斷然不會因莫須有之事污一位海內大儒名節的!」

  這話本來就是意料之中,楊賜也不過是出於召集人的責任再問一句而已……實際上,他也不可能因為這種事情去污衊盧植偽書盜印的。

  然而……

  「既然如此,《毛詩》以副本的名義銘刻於石經背面,恐怕已經成了定局,再多說也無益了。」楊賜如此吃了蒼蠅一般得出了這個結論。「但是,現在還需防著盧子干以此為契機,讓所有古文經典副本於今文碑後……此事,不能再讓了!」

  然而,讓楊賜感到憤怒和不解的是,自己說出這番理所當然的話以後,竟然沒有一個人發聲附和。

  「袁公。」不滿之下,楊賜直接點名了。「你家四世三公,靠的是《孟氏易》傳家,難道就沒有話教我嗎?」

  「楊公。」一直沒吭聲的袁隗起身朝對方行了一禮。「我袁氏雖然是今文世家,但我袁隗的岳父馬公(馬融)卻是古文的一代宗師,我身處嫌疑,不好就此事多言!」

  楊賜目視對方良久,但終究無可奈何。

  「楊公,」就在此時,當今陛下三位帝師中的最後一位,也就是大司農張濟再度開口了。「我有一言。」

  「張公請說。」楊賜聽到聲音後終於緩過來了一口氣,話說,這張濟雖然和自己一樣位列三位帝師之一,但卻是被自己舉薦的,屬於半個自己人。

  「楊公。」張濟低聲答道。「恕我直言,這事有緩急之分,古今文之論終究只是士人之間的理念紛爭,而當今天下的痼疾在於宦官!所以在我看,這古文以副碑的形式列入石經,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若能以此收盡山東人心,則大事可成矣!」

  楊賜聞言再度閉口不言……良久,他忽然舉杯一飲而盡,然後拂袖而起:「我醉了,先行告退。」

  眾人愕然,宴席隨即不歡而散。

  「都是一群不堪與之謀的混蛋!」剛一回到自己房中,楊賜就破口大罵。「劉寬糊裡糊塗,整日就知道裝醉避世;袁隗尸位素餐,宛如守戶之犬;張濟一味清談,百無一用;朱野更是只知道拿祖宗吹噓;最可恨的就是那許訓……世代公卿,竟然投奔了宦官?!彼輩皆不足與謀!」

  「大人。」追回來的楊彪當即苦勸道。「莫要為這些人氣壞了身子。」

  「他們怎麼就不懂得團結一致呢?」楊賜頹喪的坐到了自己的蓆子上。「枉我一片苦心……」

  楊彪也忍不住嘆了口氣:「父親,且不管這些人,明日終究要上朝,如何處置總是要有個說法的。」

  「《毛詩》是攔不住了。」楊賜搖頭道。「盧子干用的好手段,但是再想讓我退讓就萬萬不能了,得想法子堵住其他古文副碑的藉口……他們不願助我,我自己來,我兒可有法子嗎?」

  「剛才確實想起了一個法子。」楊彪低頭若有所思道。「但可能會得罪不少人。」

  「我楊伯獻何時會怕得罪人?」

  「是這樣的,大人您想想,今文中,一經也有數傳。」楊彪低聲道。「不如,仿效這《韓詩》、《毛詩》互為表里的妙策,擇其一為正,其餘為副。」

  什麼意思?很簡單,今文中也是有派系的,如《春秋》在今文中就分為《春秋公羊傳》和《春秋穀梁傳》,既然如此的話,不如今文自己搞個正副出來,比如把《公羊傳》刻在正面,《穀梁傳》刻在背面……這樣的話,石經背面被今文自己填滿,古文不就擠不進來了嗎?

  「我兒真是妙計!」楊賜當即茅塞頓開。「如此甚好,非但能拒古文於門外,還能在今文中正本清源,甚好!」

  聽到父親的誇獎,楊彪難得捏著自己的鬍子自矜了一下。

  「不過我兒,」興奮了一會後,楊賜看了一眼自己的愛子,卻又忽然略顯無奈的搖了下頭。「接下來兩年,還是要委屈你一下的。」

  楊彪稍微一想就已經反應了過來:「父親還是不想放過盧子干?」

  「沒錯。」楊賜正色答道。「他越是有本事,我越是要束之高閣,不然豈不是要被他翻了天?明日早朝,還是要讓他入東觀修史,你依舊去陪他,讓他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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