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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芝在她回去的第二天,婆媳二人促膝長談。她告訴顧漣漪,不必太過擔心,這是容清想要更進一步就必須要跨過的坎兒。她說,高層對這次出兵很有把握。她說,要相信容清的能力。

  顧漣漪很想努力地去相信,但是看著容正軍回來得時間越來越晚,眉頭皺的愈來愈緊,家裡逐漸凝重的氣氛。

  她變的越來越沉默。

  即使回了清和路,也只是安靜地倚在許藝懷裡,乖巧地不似從前,讓人心疼。她像是一瞬間長大了,褪去了所有的孩子氣。許藝看著很是著急,卻又無可奈何。

  她時常會半夜裡驚醒,伸手探向一旁,以為那人回來了,卻發現不過是做夢;她模仿著容清的習慣,天天都會認認真真看報紙,希望看到西南的信息,哪怕是隻言片語;即使她在她上輩子的印象里,容清是安度了晚年,但是人在局中,身不由己。她怕自己的到來,一切會有變數。

  這天,京都又小雪。顧漣漪蔫蔫兒地蜷在被子裡,不想起身。最近兩個星期,她有些犯困,總是覺得睡不夠,連一貫每天下午出去遛彎的習慣都沒了。林芝知道她心裡有事,也由著她來,並沒有多說什麼。

  迷迷糊糊間,樓下有些嘈雜,吵得她頭疼,卻也再睡不著了。

  於是起身隨便套了件衣服,朝樓下走去。顧漣漪以為是容姝回來了,聽說這小姑子在學校里組織了一個活動,偶爾回來一次很是興奮,滿嘴都是如何組織那個活動,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媽,小姝。”顧漣漪剛睡醒,頭有些重,整個人昏昏沉沉的,看不清人。

  “漣漪,你看誰回來了。”林芝的聲音有些激動,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了過來。

  顧漣漪使勁兒睜了睜眼,卻也只能看到一個模糊不清的人影。意識里最後一個影像,旁邊人的驚呼,還有那個朝她跑來的人影,隨後便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中。

  容清確實是去了西南境外,由於兩方實力太過懸殊,對方很快以摧枯拉朽的速度潰敗了,輕而易舉的簽訂了停戰協議。

  他沒告訴顧漣漪是怕她擔心,也自信的認為自己瞞的足夠好,卻沒想到她回了京都。

  等他交代好手頭的事情,匆忙趕回京都,著急去見他的小姑娘。兩個月不見,有些想她。

  他看著顧漣漪從樓梯上下來,已經做好了她會撲到他懷裡的準備,結果待看清那個小姑娘的模樣以後,他的心揪了起來。

  看起來比他離開前消瘦了不少,整個人套在厚毛衣裡面,顯的很是更是瘦小。他還沒有來得及抱住她,小姑娘就暈了過去。

  “病人已經懷孕兩個月了,你們怎麼回事,任由她這麼折騰。她可能最近情緒不好,胎兒可能會有些影響,接下來要好好調理了。”

  ……

  像是有人在她耳邊一直說話,顧漣漪感覺自己的眼皮似有千斤重,掙扎片刻,還是睜開了眼。

  她怎麼會在病房裡,看著雪白的病房,難聞的消毒水味,顧漣漪有些愣神。

  手驀地被人用力握住,有些疼。

  她蹙眉抬頭,想抽回手,沒想到對方握的更加用力。

  顧漣漪怔住了,她右手邊坐著的是容清,黑了瘦了,還鬍子拉碴的。她想起了昏迷前那個看不清的人影,大概就是他吧。

  真奇怪,她日日夜夜盼著他回來。現在人真的回來了,她卻不想看見他了。

  曾經有一個魔鬼,被封印在了瓶子裡,需要有人主動打開,它才能出去。第一萬年的時候,魔鬼想,如果有人放它出去,它一定會滿足那個人一個願望。第二個萬年,第三個萬年…一直到第十個萬年,魔鬼把它所能給予的一切都許諾了個遍,還是沒有人來救他。直到第十一萬年,一個農夫救了他,魔鬼卻殺了他,農夫臨死前問為什麼,我是你的救命恩人。魔鬼說,我等累了。

  顧漣漪腦海里突然想起了這個故事,她怔怔地看著容清,他好像很累,像是陪了她一宿。

  但是,那又怎樣,她也曾徹夜未眠無數個日夜,她累了。

  她垂下了眼,用力把手抽了出來,翻了個身,避開他的視線。她之前每天都想讓容清趕緊回來,但是等啊等啊,她等的好辛苦,就像那個恩將仇報的魔鬼。

  他的小姑娘好像是生氣了,容清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否則怎麼會連個正臉都不想給他看。

  他想起了昨天晚上林芝和他說的,“這姑娘啊,看著心大,沒心沒肺的,其實最容易鑽牛角尖。”他才知道,這個小姑娘遠遠比他想像的還要在乎他。

  容清昨晚一直守在她旁邊,看著她憔悴蒼白的小臉,想著林芝那些話,鐵石心腸如他,一瞬間也想落淚。

  他的傻姑娘啊。

  “是我不好。我們不氣了好不好。”容清第一次這麼低聲下氣的說話,去哄一個小姑娘,他轉到了顧漣漪左邊,在她細細的眼睫毛上親了一下,“我們回家去,好不好。”

  顧漣漪仍是閉著眼睛,她現在不想看見容清,總覺得心裡難受。

  “醫生說你懷孕了,已經兩個月了。”容清附在她耳邊輕聲低語。

  顧漣漪聽了,手附上小腹,有些不可置信。她身體裡居然孕育著一個新的生命,並且兩個月了。她從來沒有想過她會有一個小孩子,就像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愛上一個人。

  “我們先回家。”容清見她終於有了反應,輕鬆口氣,彎腰把人橫抱起來,一路下樓上了車。

  接下來幾天,林芝一直忙的團團轉,張羅研究怎麼給孕婦補充營養,又準備縫幾件嬰兒的衣服用品。許藝也過來了一趟,看著顧漣漪精神不好,也沒多留。

  容清自那天回來後就一直沒再出去,一心一意的在家陪著顧漣漪。

  這天,容清強制性的拉著她,又去了煙波湖。

  十二月末的京都,一片凋零,北國特有的乾冷的西北風,像刀一樣吹的人臉疼,煙波湖面早已結了一層厚厚的冰。

  兩人猶如老夫老妻一樣緩緩走著,容清將她一隻手揣到了兜里,生怕冷著。

  他看著眼前熟悉的景色,不過是換了一個季節,眉眼逐漸柔和,想起了他之前和顧漣漪第一次來這的場景。

  不由得心下一動,停住腳步,轉頭看著小臉縮在帽子裡的小姑娘,俯身想去吻她。

  卻沒觸碰到預想中的柔軟,他愣了一下。

  顧漣漪偏頭躲開了他的吻,定定地看著有些驚訝不解的人,“你知不知道我很討厭你。”

  她還沒有原諒他,意識到這個問題,容清有些不知所措,他搖了搖頭。

  看著顧漣漪張張嘴,像是還要說什麼,他下意識固住她的後腦勺,不由分說的再次吻上去。

  洶湧又熱烈,一吻結束,顧漣漪已經淚流滿面。

  “我每天晚上都在做夢,夢見你死了,你知不知道?”她用力捶他,卻在一兩下後放輕了力道,還是捨不得。

  “我天天都睡不著,每次醒來以為你回來了,結果都是假的,你知不知道?”

  “你什麼都不告訴我,是不是覺得我就是傻的,什麼都不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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