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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於徐二爺本人,李景行則是直接讓人綁了押回去看著,等事情處理的差不多了,他方才轉頭去問柳於藍:“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這一次能這麼順利,柳於藍確實是功不可沒。

  柳於藍聞言,面上卻浮現出些許的茫然,就仿佛是一個咬牙從荒地爬到綠洲的旅人——等到了終點,只剩下滿心的疲憊和無措。好一會兒,她才搖了搖頭:“柳家那裡,是早就回不去的......”能把女兒當做物品買賣的人家,哪裡會把柳於藍這般的女兒再接回去,她們估計早就把她的“死訊”給做實了。

  李景行站在邊上,耐心的等著她的回答。

  柳於藍並非那等沉溺於自苦之人,很快,她面上的茫然便被笑容掩去,淡淡一笑,風輕雲淡的道“現下我準備先把腹中那孩子處理了,等把養好身子,天大地大,總有我的去處。”她對人狠,對自己也狠。

  李景行看她一眼,鄭重道:“無論如何,此次之事多虧姑娘相助,來日若有為難之處,或可來尋李某。”

  柳於藍聞言只是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並不應聲,直到目送李景行率眾離開,都未出一言。

  天邊日斜,島中光色暈暈,李景行留下護送柳於藍的小兵這才在邊上輕聲提醒道:“柳姑娘,再不走,馬上就要漲潮了。”他一輩子泥里打滾,還從未見過如柳於藍這般的美人,更難得的是氣質出眾,只一眼就覺得目眩神迷,心跳如雷。

  柳於藍垂眸看他,只把人看得面紅耳赤,方才微微一笑,緩緩道:“走吧。”

  今日一別,青山綠水,怕是再無相見之日。

  有了寧福島的捷報,那些圍在松江城的倭寇全都亂了。李景行和榮將軍就坐在最前面的大船上,上頭掛著徐二爺的“假人頭”,令人尋了聲音洪亮的報訊官,喊著話:

  “徐二已經授首,降者不殺,負偶頑抗者定斬不饒。”江風凜冽,波濤滾滾那拉長的聲音隱約還帶著血腥的味道。

  徐家本系的人馬大多都聞聲而散,餘下那些倭人則是半戰半退,再沒有初時的衝勁。

  守在松江城上的顏步清終於鬆了口氣,揚揚手道:“開城門。”終於等到反擊的機會了。庫中存糧早就耗盡,近來幾天還是他尋了城中大戶籌出來的。如今,終於可以放下大半的心了。

  久閉的城門一開,那些困守了多日的士兵便如潮水一般的從門內湧出來與李景行帶來的援軍一前一後的把倭寇包圍住了。

  不少守城的士兵手腳上還綁著繃帶,傷口裂開,血跡斑斑,可是他們的面上卻還是帶著快意而滿不在乎的笑容——這些天,不知有多少同僚壯烈犧牲,他們這條命多半也是撿來的,豁出性命不要也要叫那些倭寇血債血償,叫他們知道大越人亦是有血性。

  這一戰,血染松江,文藻風流的松江城上染滿了滾燙的血跡,無數人死去,無數人得生,無數人歡語,無數人痛哭。足有幾千餘倭寇被剿滅,乃是江南抗倭以來足以流傳文史的勝戰,史稱松江大捷。至此之後,松江開海禁,新帝就勢整頓江南官場,無數結黨營私、貪污納賄的舊臣被發落,倭寇再也無法如當初一般肆虐江南,海邊漸安。

  這一戰,一直打到了傍晚時分,斜陽灑餘暉,哪怕是李景行亦是一身濕汗貼著甲衣,累得差點走不動。他心裡惦念著城中的沈採薇,等戰局定下,方才借了匹馬直接從城門策馬入城。

  城中不少百姓正圍在一起為著難能可貴的勝利而歡騰,亦是有不少傷兵被簇擁著送到大夫面前包紮處理,噠噠的馬蹄聲夾雜在吵吵嚷嚷的人聲裡面,幾乎沒驚動什麼人。

  李景行從城門進去,只一眼就見到了正站在賀先生邊上替人拿藥的沈採薇。她面上不知怎的沾了許多灰,只有一雙眼睛烏黑靈動,身上的衣袍上面不知從哪裡沾了血跡,整個人便如難民堆里扒出來的一般。可是,他只一眼就認出來了。

  縱使你塵滿面、鬢染血,街頭相隔千人萬人,我依舊能一眼將你認出。因我愛你,愛你絕世的容貌,更愛你美麗的靈魂。

  經了這麼一場大戰,李景行素來宛若鐵石一般克制的心也跟著軟了軟,他策馬自賀先生擺著的醫攤過去,伸手一撈,竟是把沈採薇給撈到了馬背上——反正這時候大約也不缺沈採薇這麼一個業餘的。

  沈採薇一時不察,忍不住輕輕的叫了一聲,一抬眼卻正好對上了李景行宛若黑曜石一般明亮灼人的眼眸,不由的燒紅了臉。

  邊上那些人一見著李景行和沈採薇兩人這般模樣,哪裡還不明白,不由得都發出善意的笑聲。

  李景行垂頭和賀先生行了個禮,也沒理會旁人,直接帶著沈採薇策馬回了李府。

  馬背上的姿態總是不太舒服,沈採薇忍不住掙扎了一下:“我本來答應了要幫賀先生的。”

  李景行笑了一聲,下巴在她面頰邊上摩挲了一下,低低笑了出來:“那麼多人,缺你一個也沒事。”他聲音低而沉,就附在她耳邊,“可我卻只有夫人一個。”

  沈採薇頓住了聲音,咬咬唇,好一會兒才伸手回抱住他,輕輕道:“我也是.......”她抬了抬眼睫,面上飛霞,“只有你一個。”

  有時候,情話比情藥還要的能夠叫人意亂神迷,李景行心滿意足的笑了出來,愜意的吻了吻沈採薇沾了蜜似的唇。

  等到了府中下了馬,李景行直接一個公主抱就把沈採薇抱著回了房中,兩人直接往榻上去。

  那些丫頭全都叫他趕了出去,還是他自己親手拉下床帳,半個人都壓在沈採薇身上,慢慢的吸了口氣,那堵在胸口的血腥氣仿佛都被沖淡了。他垂下眼,眼睫宛若小扇,聲音輕輕的,柔聲問她:“想不想我?”

  沈採薇抬手抱住他的腰,點點頭,誠實的承認道:“很想。”她把頭貼近李景行的胸口,聽著他砰砰的心跳,情不自禁的笑了起來,“我每天都想,你怎麼還不回來啊......”

  她話聲還未落下,李景行便已經低了頭,用力的吻住了她的唇。那樣的力度,那樣充滿灼熱的眼神,仿佛恨不得把她整個人都咬碎了吞到肚子裡去。

  沈採薇閉了眼,很是配合的摸索著替他解開身上硬邦邦的甲衣,隱隱可以嗅見其間的血腥味和汗味。

  真奇怪,他們兩人都是有潔癖的人,可是這樣的時候卻是誰也不嫌棄誰,反倒難得的感覺到了一種彼此互相滿足的快樂。

  仿佛,他們生來,就是要再一起的。

  ☆、170

  大戰落幕之後,松江乃至江南的局勢都為之一變。浙直總督林敘被押解入京問罪,其他牽涉其中的官員亦是接連被免職。新帝初初登基,這麼一番發作下來,滿朝上下都不覺又敬又畏。

  不過,在這麼一場政治大風暴裡面,李景行和沈採薇兩人反倒有些置身於外的輕鬆。他們兩人滾了一晚上的床單,第二天稍作休息方才去沈家問候。

  見著孫女婿這般上進能幹,沈老夫人倒是滿意的很,留了兩人一起用膳。等用完膳,幾個人坐在堂上喝茶,沈老夫人特意問起李景行之後的打算。

  李景行倒是沒有隱瞞的打算:“馬上就要開海禁,接下來幾年正是關鍵,陛下的意思本就是讓我再此穩定局面並且學習經驗、積攢資歷。再者,雖然此戰勝了之後,倭寇再難成氣候,但各地剿寇還是刻不容緩。為人臣子,自當為君分憂。”

  沈老夫人聽得十分滿意:“這麼說,你是打算留三年,到時候再調任回京?”

  李景行點點頭:“確是如此。”

  沈老夫人含蓄的笑了笑:“那倒好!你們都還年輕,感情又好,說不得我這個做祖母的還能抱一抱曾孫子呢......”

  沈採薇臉上燒紅,連忙捧著茶盞遞過去:“祖母喝茶。”她抬抬眼,忍不住接口道,“再等幾個月,大姐姐那邊就有消息了。這事祖母很不必愁。”

  “這話也對......”沈老夫人似笑非笑的打量了一下孫女的表情,笑著接了茶,隨即又不緊不慢的說起旁的事來,“你也是,這些日子忙來忙去的,人都累得瘦了一圈。依我看啊,不如叫景行請幾日假,陪你去郊外的溫泉莊子走一走、歇一歇,也算是緩緩精神,好好養一養身子。”

  “祖母說的是,是我疏忽了。”不等沈採薇應聲,李景行那邊就乾脆利落的點頭把事情給應下了。反正正事他都已經辦過了,如今剩下的那些事還需留給一心要“將功折罪”的顏步清那頭,他這個風口浪尖的還不如先退一步,避一避風頭。

  再說,溫泉水滑洗凝脂,陪著沈採薇去別院歇一歇,還真是件一想起來就覺愜意的事情。

  沈採薇有意要再說幾句,可是上頭有沈老夫人飽含深意的目光,她也只得乖乖的默認了下來。等到出了門,她才拉著李景行到院角的樹下,尷尬地解釋道:“祖母她老人家如今年紀也是大了,越發喜歡孩子,大姐姐有消息的時候就高興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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