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八歲時候知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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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一大早,宮裡就傳來消息,說是皇帝昨日夜裡嘔血,病情加重。顧丞相急急忙忙來北院找顧朝北:「快隨我進宮!」

  沈歸燕很是茫然,為什麼皇帝病危,要帶顧朝北進宮?

  顧朝北沒有問這個問題,換了衣裳跟著顧丞相就往外走,臉上雖然也是一副「不關我事」的表情,但是眼神里卻是有些緊張的。

  皇帝這個時候死了,太子哪裡斗得過皇后?最後不被弄成傀儡皇帝才怪。他們這邊的人,性命都堪憂。

  急急忙忙進宮去,宮裡一片緊張。太子一早就到了御前,正在床前試藥。太后和皇后站在一邊,神情凝重。

  以往太后和皇后想弄死皇帝,那是因為還有六皇子在,皇帝沒了,她們還可以扶持自己的兒孫上位。現在六皇子沒了,皇帝再一去,那皇位不就落在太子頭上了?

  太子手握部分兵權,又有朝中元老撐腰,很是難對付,要他上位,皇后是一萬個不願意的。

  大殿裡的人心思各異,想的都是自己的謀劃,倒是沒幾個人當真關心床上病重的皇帝。

  「顧丞相來了。」外頭通報一聲,顧丞相便帶著顧朝北進去。

  「丞相來了。」太后道:「你是朝中說話最有分量的,今日皇帝病重,遺囑當立,就由你來執筆吧。」

  顧丞相料也知道今日必定要立遺旨,所以顧朝北的手上是捧著筆墨紙硯和黃錦緞子的。

  太子回頭看著顧朝北,心裡安心不少。皇后也沒在意這麼個捧墨的人,坊間傳聞她也多有聽說,顧朝北就是個無賴痞子,扶不起的阿斗,大概是被六皇子拿銀錢收買的。這樣的人最好對付,也不用放在心上。

  「既然要寫遺旨,你們便出去吧。」皇帝半睜著眼看著皇后太后和太子:「朕信賴顧丞相,他必然會將朕的意思一字不漏寫下來。」

  「是。」皇后行禮,看了太子一眼,扶著太后出去了。太子也跟著起身,退出去合上了門。

  安靜的寢宮裡就只有皇帝偶爾的咳嗽聲。

  「伯庸,你來。」皇帝輕聲道。

  顧丞相上前去,跪在床邊,眼裡有些濕潤:「皇上前些時候不是還好端端的?」

  「病來如山倒。」皇帝輕笑了兩聲,看了一眼旁邊的顧朝北,眼裡迸發了些光芒:「這孩子也來了。」

  「是。」顧朝北捧著筆墨,一臉平靜地看著他,沒行禮。

  「長這麼大了,真好。」皇帝笑道:「有個好媳婦,還有個好爹,朕也就安心了…」

  顧朝北臉上帶了些嘲諷的笑意,淡淡地看著皇帝,沒做聲。

  「遺旨該怎麼寫,伯庸你知道吧?」皇帝又咳嗽了兩聲,問。

  顧丞相磕頭:「臣明白。」

  磕完頭起身,拿了顧朝北捧著的東西,去外間的桌上,一陣筆走龍蛇。

  顧朝北沒去看,太子已立,遺旨也不會有什麼偏差,大概就是傳位給明尋,而後令顧丞相輔政了。

  他現在就看著床上這個老頭子。

  說老其實也不老,他才四十多歲,可是那臉皮上都有斑了,眼角皺皺的條紋一道道,頭髮也是花白。

  為這皇位,他已經是操碎了心。在位這麼多年,也沒能去掉朝堂背後放著的屏風。

  世家為大,接下來就要看太子怎麼做了。

  「你過來一些。」皇帝朝他招手。

  顧朝北一臉麻木地走過去,在床邊跪下,伸了臉過去道:「是不是想摸著我的臉說『你長得真像你母親』?」

  皇帝一愣,眼裡有些呆滯。

  「我不是傻子,早知道了,您也甭那麼大心裡負擔。」顧朝北吊兒郎當地道:「您在我八歲那年不是去過丞相府嘛?說的話我都聽見了,也都明白。」

  皇帝深深地吸了口氣,看著面前這人,喃喃道:「八歲…」

  八歲的事情,他竟然還記得?

  「北兒這樣健康,朕就安心了。」當年的皇帝坐在丞相的書房裡,嘆息道:「本是龍子,卻要更名換姓在你的庇佑下過活,朕也真是對不起嬋娟。」

  「皇上不必難過,微臣會將皇子看做自己的親生兒子。」顧丞相道:「以後平凡一生也好,總不至於在皇室廝殺。娘娘也會安心的。」

  窗戶外頭抓著蟋蟀的小人兒將話聽了個完全,蟋蟀從手裡跑了都不知道。

  八歲開始,顧朝北便頑劣不堪,再也難成大器。丞相怒其不爭,一邊斥責,一邊維護,只求不負皇帝的信任。

  「倒是朕小看了你。」一臉病容的皇帝輕笑道:「沒想到你那麼早就懂事了。」

  顧朝北翻了個白眼:「自小沒娘的孩子懂事都早。」

  他其實很想問問自己的生母是誰。不過現在也大了,生母一天都沒在過身邊,知道了也不會有什麼感情,不如就別問了。

  「是朕對不起你。」皇帝閉了閉眼:「等朕死了,你就好好過下去吧。」

  說得輕巧。顧朝北皺眉道:「你現在兩腿一蹬是簡單,太子怎麼辦?要是登基也是羽翼未滿,不還得和你一樣,在那個老妖婆的監視下上朝?」

  皇帝被他這話說得咳嗽不已,精神倒是好了些:「生死有命,朕也不想的。」

  「那你再挺一段日子,慢些死。」顧朝北別開頭,悶聲道:「現在死了多不划算,孫子都沒抱上一個,兒子也快死完了,江山還在老婆手裡。你這樣窩囊的皇帝,歷史上也就這麼一個了。」

  「你這孩子…」皇帝笑著搖搖頭,有些疲憊地閉上眼睛道:「今日朕也累了,你與丞相一起,將遺旨放在朝堂的匾額後面,便回去吧。」

  顧朝北看了他一眼,抿唇:「知道了。」

  顧丞相在外頭寫遺旨,裡面的話是沒聽見的。只是感覺顧朝北出來的時候心情不太好。

  「你怎麼了?衝撞了皇上不成?」顧丞相皺眉。

  「沒有。」顧朝北擺擺手:「我只是在想,宮裡的御醫是幹什麼吃的,好端端的人病了,竟然查不出原因。」

  顧丞相抿唇:「這些事情不該你管。」

  顧朝北淡淡一笑,好像是不該他管,他不過是丞相的兒子而已。

  放了遺旨出了宮,顧朝北沒去校場,回去北院悶在床上。

  沈歸燕看著他這神色,上去替他錘了錘背,柔聲問:「怎麼了?」

  顧朝北道:「不相干的人要死了,我不太高興。」

  沈歸燕挑眉:「若當真是不相干,你怎麼會不高興。能被人影響心情,說明那人對你來說很重要。」

  顧朝北一愣,臭了臉:「哪裡重要了,這麼多年都是我自個兒扛的,什麼事情都沒做,還指望我覺得他重要?」

  渾身上下散發著彆扭之氣,看得沈歸燕笑了。這人真是,偶爾孩子氣起來,叫人哭笑不得。

  「若是不重要,你為什麼不高興?」沈歸燕拍拍他道:「想不明白不要緊,不願意承認也不要緊,時間會給你答案的。等多年之後你再回頭,總能看清當時你看不清的東西。」

  顧朝北深吸了一口氣,悶頭在被子裡,眼睛竟然有些酸。

  顧朝東出府去另建府邸了,顧朝南謀了個太常寺的職位,最近也開始忙碌起來。府里沒什麼人,就只有許夢蝶偶爾來找韓江雪和沈歸燕說話。

  「夢蝶為什麼看起來不太高興?」沈歸燕看著她這神色問了一句:「二哥不是謀官職了麼?」

  許夢蝶勉強笑了笑道:「不是你二哥的問題,他是好的,不好的是我。這麼久了一直沒能再懷上身孕,大夫說,我有可能是因著上次小產,再也懷不上了。」

  兩人聽著都是一愣,韓江雪都連忙扯著她道:「懷不上了?這可是大事,你趕緊去看看啊!」

  「看了有什麼用?」許夢蝶苦笑道:「相公大概是該立正室了,我只願他娶個好生養的回來,圓他這子嗣夢。」

  韓江雪看著許夢蝶,不知為何有同是天涯淪落人之感。雖然她不是因著子嗣的問題,但是也一樣與宇文厚德再難破鏡重圓了。

  想起宇文厚德,韓江雪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看。這幾日他幾乎每天都來的,今天卻不知是為什麼,現在了還沒出現。

  宇文厚德是遭報應了。

  本來是帶著東西要來顧府的,哪裡知道半路竟然遇上一夥子賊人,將他逼進胡同里,眼看著就要置他於死地了。

  「要死也要讓我死個明白。」宇文厚德看著這些人道:「在下與各位無冤無仇,今日不得個說法就丟了性命,那在下就算是化為厲鬼,也不會放過你們!」

  面前都是些地痞流氓,拿錢辦事的,聞言便沒有一點職業道德地就出賣了主顧:「是個漂亮的姑娘嫌你礙事要除了你,死了可別怪咱幾個弟兄,不過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而已。」

  漂亮姑娘?宇文厚德臉色一白,瞬間想到了寒露。

  她竟然會對自己下狠手?宇文厚德心裡直罵那小婊子,眼下卻是冷汗涔涔,想著法兒要走。

  無奈,路被封死,他今日性命休矣!

  刀落下來的時候,宇文厚德閉上了眼睛,心裡只有些後悔。他不該一時鬼迷心竅,不僅辜負了雪兒,還賠上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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