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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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瀘州城內有一條小河,每逢佳節,這河邊,便是交通最擁擠的地方了。這家的姑娘摔了腿,走不動了,那家的姑娘手帕子掉了,再不然便是迎風望月,扶腰嗟嘆,風花雪月,怎的佳郎還不來接我?

  這條河,本是姻緣速成地,可今夜,卻迎來了兩個身著素服的俊俏公子,身形皆偏瘦。

  兩人打著燈籠,這三更半夜的,一人還是瘸腿,一顛兒一顛兒的走到河邊。看著就跟索人命的鬼一般,當然,如果穆元祈穿上黑色的衣裳就更像了。

  幸好沿路無人,兩人這一路蹦蹦跳跳的晃悠而來,倒是也沒嚇到人,否則,說不準還要傳出瀘州城鬧鬼的傳聞來。

  穆元祈將燈籠放到一旁,望著靜靜的河面,夜光微醺,靜謐蔓延河面。原本是該詩情畫意的,可楚嬙瘸著腿一屁股坐在地上後,這畫風就有些不對了。

  「坐。」

  拍了拍自己身邊的地兒,楚嬙手裡提著個籃子,裡面裝滿了白色的花瓣,原諒她做不到大半夜的燒火紙,她膽兒小,燒紙既不環保又陰森詭異的,她才不干呢。

  穆元祈深吸一口氣,挨著楚嬙坐了下來。

  這般月色,要不唱歌歌?

  楚嬙腦海中搜羅了一圈,怎麼都想不到,該唱首什麼歌才比較符合此時此景此番心情,最後終是作罷,只仰頭道了句:「舉頭望明月,低頭看楚嬙。」

  低下頭,在水中果然看到了自己的倒映,今日穿的素淨,倒是也挺好看的。

  穆元祈默默的看著楚嬙這一番做作,沒說話,就跟一尊雕塑似得。

  見穆元祈不搭理自己,楚嬙癟癟嘴,往河裡灑了把花瓣,皺了皺眉,心中有些不悅,今日,當準備牡丹花才是,牡丹,高貴之花,配的上謝皇后那身份。

  楚嬙灑了幾把之後,發現穆元祈竟然在發呆,一動不動的。於是,楚嬙撞了撞穆元祈,低聲道:「你若是想哭,也可以。別淹了我就好。」

  畢竟,今兒才經歷火烤,可不想再來一次水淹。

  穆元祈默然抬頭,眼眶微微發紅,呢喃道:「你,不恨她?」

  恨?

  這年頭的恨有用麼?該活著的人不還是都活著的麼?該不好的人,還不是不好著?楚嬙沒有想過,自己到底恨誰,可謝皇后,她心裡很清楚,她不恨,頂多就是嫉妒吧,嫉妒謝皇后,曾經有穆元祈這樣懂事的兒子。

  當然,想到這,楚嬙也默默的想了想穆楚兮和穆錦西,不過想了想,便也沒什麼了,這兩個熊孩子,反正去了宮裡,也是能折騰的主,有太后在,他們吃不了虧便是。

  想了想,楚嬙輕搖了搖頭,「恨?恨她做什麼?元祈,人這一生,會遇到很多人。可你無法用好壞來區分他們。於你而言,她是位好母親,於我而言,她或許曾多次想致我於死地,可最終,我不還是好好的活著麼?人既一去,便什麼都煙消雲散了。人這一聲,只有兩個時候最乾淨,來時,與去時。你一時難以接受這件事情我懂,你不理解你母后為何要這樣做我也懂,可有一點,她所做的一切,無非都是希望你好。不過是個可憐的母親罷了。」

  說到底,她還得慶幸,自己能在謝皇后這樣的人手底下活的這麼好,看來老天當真是不曾虧待了她,也讓她為人母,雖然,兩個熊孩子不在身邊——

  穆元祈眼角划過一滴淚,很快便消失了,低下頭沉默的看著河面,不說話。

  曾經的一隻蹦蹦跳跳的小兔子突然間變得這麼沉默寡言,楚嬙接受不了了,摸了摸穆元祈的腦袋,長嘆一口氣道:「咳,第一次說這麼肉麻的話,你被噁心。我倒是真心覺得,你當是幸運的。謝皇后愛你,穆澤羲疼你。當然,雖然這麼說,可是我也經常想扎她小人來著,不過,礙於找不到針——·」

  若是再這般長吁短嘆下去,楚嬙都覺得,自己早晚得變成怨婦了。

  可無論楚嬙怎麼開導,穆元祈就是沉默不說話,跟個漂亮的小木偶似得,楚嬙撒花,他就撒花,不言不語。

  月光撒在兩人身上,一副絕美的畫面。

  楚嬙出生打破了沉默,無趣道:「與你說了這麼許多,你能聽懂多少呢——」

  「我都懂。」

  突然的回話,嚇得楚嬙身子一顫,差點沒連著籃子都掉到水裡去,頓時驚訝的扭過頭,一眨不眨的盯著穆元祈。

  「嫂嫂,我都懂。」

  可是就是懂,所以才心中難受。

  「我六哥從小受了那麼多的罪,我都親眼看到的,可卻不知道是出自母后之手。」

  「是麼?我倒是覺得,你母后這是在培養穆澤羲。」

  穆元祈詫異的抬起頭,看著楚嬙:「恩?」

  「若不是你母后的栽培,穆澤羲早就被別的什麼人給端了,還能活到現在活得好好的?還能權傾朝野?還能富得流油?嘖嘖,元祈啊,你就是想得太多,知道的太少。」

  雖然這話多少有點違心,但是楚嬙卻覺得,一個好的謊言,比起一個殘忍的真相,對穆元祈來說,或許會更好一些。

  她本不是什麼善類,她只是想對對她好的人,保持些善意。

  「嫂嫂,可當初母后也對你為難過那麼多次!」

  「元祈啊,這就是你不懂內情了,婆婆見媳婦,永遠都不會滿意。你誤會了,你母后,對我,沒有敵意。「

  「可是——」

  「哪那麼多可是,元祈,這今夜這月色,極好。」

  穆元祈垂下腦袋,輕聲應道:「恩。」

  楚嬙欣慰的笑了笑,「所以,我說什麼,都是對的。」

  「——……..」

  穆元祈覺得自己頓時不想跟這麼霸道不講理的人說話了,月色好,她就說話對了?這不天天夜色都好麼?

  可楚嬙卻不在說話,只靜靜的將花瓣撒向河裡,任其飄零而去。

  過了一夜,直到清晨,穆元祈才扶著瘸了腳的楚嬙回去,話說開了後,這小子倒是比之前好多了,可還是失了些本性,不顯疏離,卻又拘謹起來。

  回來的時候,那小丫鬟的視線在楚嬙跟穆元祈兩人之間滴溜溜的轉著,一臉憤恨的瞪著楚嬙,怪她染指了自家的小公子,內心咆哮著:禽獸,禽獸!!公子才這么小——!!!

  然,楚嬙淡然一笑,轉身回了屋睡覺去也。

  穆元祈將那小丫鬟叫到跟前,嘆了口氣道「以後便不必再來府中幫工了。」

  這小丫鬟,本是他初來瀘州時,這姑娘被人追著打,他心一軟,就救了這姑娘,卻不想,這姑娘非要留下來報答他,他也不大會拒絕姑娘家,這才收了這丫頭最丫鬟。

  原本穆元祈也不大在乎,頂多就是多了個人吃飯,可昨夜的事情發生後,穆元祈卻覺得,自己早就走進了個套子裡,若不是昨夜楚嬙有意無意的提醒他,他許是都沒反應過來,在自己身邊的這個小丫鬟,竟然會是太守府中的千金。

  那小丫鬟嚇得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公子,公子奴婢做錯了什麼?您說便是,奴婢一定會改的!」

  穆元祈將那丫鬟扶了起來,嘆了口氣,道:「瀘州太守府中的千金,是元祈有眼無珠。」

  那小丫鬟一愣,臉色卡白卡白的,水汪汪的眼睛便要擠出幾滴眼淚來了,狠狠的在自己的大腿上擰了把,就跟著是豬蹄子根本不是自己的大腿般,哽咽道:「公子在說些什麼呢?奴婢聽不懂——·」

  「別裝了,我只憐惜該憐惜的人,你就算哭瞎了眼睛,對我都沒用。」

  穆元祈冷漠的掃了眼那丫鬟,心裡滿滿的都是鄙夷加嫌棄。這個眼神,再一次深深的打擊了那小丫鬟,頓時那丫鬟更是又委屈又氣憤,悶悶的道:

  「是因為這位公子麼?不,該說是姑娘,公子,掃掃姑娘的確貌美,可,可公子斷然不是那種以貌取人的人啊!!!」

  掃掃,姑娘?

  臥槽!!!

  躲在屋後看熱鬧的楚嬙一口老血差點沒噴死這姑娘,丫的,你才掃掃呢!!!還踩踩呢!!!

  不過,礙於自己是在躲著看好戲,楚嬙也不好有什麼動靜,只偷偷的從門縫中看了眼,見穆元祈似乎並沒發現自己,這才繼續偷瞄著情況的發展。

  之間那丫鬟小心翼翼的看著穆元祈黑著的臉,繼續道:「公子,奴婢只想陪在您身邊而已,真的。「

  「我說過,我身邊,用不起太守親近這樣尊貴的人。姑娘請吧。」

  穆元祈說話很是不客氣,絲毫不顧及著傷了那丫鬟的心,就連楚嬙看著都不停的咂舌,果真是跟穆澤羲一路貨色。

  那丫鬟頓時都要哭出來了,急急忙忙的狡辯著:「不是,奴婢就是普通的女子,哪裡是什麼——」

  「方才滅火的那些人,是太守府中的侍衛吧?」

  那丫鬟一怔,震驚的望著穆元祈,一時間竟是不知該如何開口。

  楚嬙似笑非笑,她從第一眼見到這丫鬟,就覺得,這丫鬟,絕對不是個下人的模樣,尤其是,那丫鬟的脖子上,有一塊玉,若不是那一日的玉硌著了楚嬙,她也許不會留意,可仔細看來,楚嬙卻驚呆了,那塊玉,竟是與當初西域進貢的和田玉質感一樣,甚至更好。玉上刻著一個靳字。

  瀘州大姓,靳,太守之姓。

  在大聖,玉是身份的象徵,這一個丫鬟,竟能有玉?所以楚小姐當即便懷疑了一下。

  直到今日,那丫鬟眨眼的功夫,便召喚來那麼多的訓練有素的人滅火,更加的證實了楚嬙心中的猜想,丫鬟的身份不一般。在瀘州,這種地方,能養這種訓練有素的侍衛的,也就只有太守了。

  只片刻的功夫,那丫鬟便垂下頭,繳著自己的袖子,不知該說些什麼,只是光瞧著那模樣,倒是惹人憐惜。

  可楚嬙不是個憐香惜玉的人,穆元祈,更不是了。

  「你走吧。太守大人無論知道什麼,都還請保密。我不過是想清淨些日子。」

  說罷,穆元祈便朝著楚嬙這邊的方向飛快的掃了一眼,嚇得楚嬙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丫的,偷聽牆角被發現了?!!

  不過,穆元祈這般乾脆果斷,倒是與那人極像。

  楚嬙緩緩笑了笑,心中倒是頗為感慨。這年頭啊,為了博上位,還真是什麼招數都用上了。

  想來,那位太守大人,得知自己的小地盤來了個王爺,必然開始坐著升官發財賣女兒的白日夢了吧?

  可,這又與她楚嬙有什麼干係呢?天快亮了,她得去補個美容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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