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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蠱用綢子布包著,只有一丁點兒。楊宏從子民手中接過,把二十塊光洋放進他口袋裡。子民眼裡頓時射出貪婪的光。假意推讓了一番,他收下後又道:“這事千萬不能透露出去,蘇翠花不願讓人知道,錢多錢少倒還在其次;彩花睹咒發誓守口如瓶,她才答應制金蠱。”

  子民編謊話時一本正經,煞有介事,楊宏既覺得可笑又覺得可厭,也裝作很認真地聽著。

  清晨,淺灰色的天穹中浮著幾顆失光的殘星,一切都還在酣睡中。楊宏悄悄起床,沒有驚動小玉,輕手輕腳打開房門,牽出貴州馬,踏上了那條彎彎曲曲的石板小道。

  他不辭而別,是因為不忍心再看到小玉的眼淚,不願意再聽到寨婆的勸告和責備。

  他要走自己的路,活出個人樣來。

  他眼疾手快地將毒蠱投入杯里回到廣州,已是黃昏,一見楊宏,歐陽就迫不及待地問道:“那東西帶來了沒有?”

  他點點頭。她眼睛裡便有幾道兇狠的目光。

  第二天,歐陽專程到陸興府上,向他賠禮道歉。

  “我脾性不好,得罪了陸先生,還請專員原諒!”歐陽態度極誠懇,“上次是場誤會,我對陸先生其實還是印象不錯的,只是一時適應不了才……”

  陸興弄不清她葫蘆里賣的什麼藥,看上去也不像是假裝的,逼到這一步,她不低頭也不行,便說:“我說嘛,你遲早還要來找我的——只要幫主明白了就好!”

  “明白,明白——”

  歐陽隨後就提出到酒店裡擺一桌陪罪酒,請他大人不計小人過,屈尊俯就。

  陸興見歐陽神情沒有異樣,態度極誠懇,吊起眉毛,想了想,問道:“去哪家酒館?”

  “陸先生,你看呢?”

  “容我想想——路上我再告訴你。”

  “狡猾的狐狸!”歐陽心裡罵道。

  楊宏早等在大門口。見陸興帶著保嫖出來,忙請他們上第一輛馬車。

  馬車在街道上“得得得”地響過好久,穿過幾條街巷,陸興才決定去“湘粵酒家”——

  他和老闆娘有一腿。

  老闆娘細皮白肉,豐乳肥臀,三十大幾的人了,身腰挺直得像個姑娘。見老相好帶客來了,眉開眼笑地招呼大家雅間人座。

  “揀最貴的擺一桌。”楊宏吩咐道。

  桌上很快就香氣撲鼻,生猛海鮮、湘粵大菜不斷地端上來。

  歐陽和老闆娘分別坐在陸興兩邊,老闆娘的下首是楊宏,兩家的隨從等則坐在大堂里另一桌,自有人招呼。

  老闆娘提出酒壺,往每個人面前的杯子裡都斟滿酒。歐陽端起酒杯,站起身道:“這一杯是我的賠禮酒,請陸先生滿飲——”說畢仰脖喝下。

  楊宏緊接著舉起酒杯:“宰相肚裡能撐船,陸先生大人大量。”

  陸興傲然地微笑著連喝兩杯,老闆娘又給他斟滿。

  這時,有人大喊老闆娘。她聞聲向大家賠個小心,放下酒壺,離座過去。

  陸興色迷迷的目光追隨她扭動著的兩瓣肥實的屁股而去。乘他不注意,楊宏眼疾手快地將毒蠱投入他杯里。

  酒過三巡,大家都有些醉意。朦朧中,楊宏低下頭吐口水時,發現陸興的兩隻手不停地撫摸兩邊女人的大腿,老闆娘熱烈地呼應著,歐陽卻一動不動,像根木樁,臉卻脹得通紅。

  “該死的淫棍!”楊宏收回目光,暗罵道。

  老闆娘卻像沒事兒似的,往陸興口裡餵酒,一副狎猥相。

  半個多月過去了,歐陽再也沒登門,連個影子也見不到。陸興感到納悶:難道鴉片她不打算要了?這天午飯後,他才喝過幾口“茅尖”,頓覺腹部一陣巨痛,當即昏倒在地,茶杯摔得粉碎。接連幾天,陸興腹部腫脹,屙血,頭暈目眩。中醫、西醫輪番上門診治,吃藥,打針都無濟於事。肚子越脹越大,他就痛得越厲害,慘嚎聲響徹陸氏公館。

  陸興很快一命嗚呼,臨死他都不知道怎麼撒手西去的。

  陸興雖然死了,歐陽總算出了一口惡氣,但被海關查獲的鴉片卻眼睜睜地變成了高價鴉片流向黑市。歐陽和楊宏無法,只得從第三者甚至第四者手中高價買回,這就賺不到什麼錢了,煙館生意日見清淡。

  “能不能到別家煙館賒點借點鴉片,應應急?”楊宏問。

  歐陽搖頭:“以前我們的煙館紅火,他們嫉妒在心,如今正好有戲看,哪肯伸手幫助?從來同行相爭,指望他們不行。我們還有點積蓄,勒緊褲帶,一年半載還餓不死。江湖上的朋友也會來照應的。”

  但江湖上朋友的照應畢竟是杯水車薪,吃慣了大魚大肉的嘴去吃白菜蘿蔔,又怎能咽得下?過不多久,幫內怨聲載道,有的人端起碗就把飯菜倒掉,不滿地說:“這過的是什麼日子?”更有人甚至矛頭直指歐陽:“頭髮長,見識短,女人當家,白虎幫沒戲唱嘍!”一些人要推舉紅旗五哥當幫主,紅旗五哥雖殺人如麻,卻粗中有細,情知這位子他坐不下,一口拒絕,事情還在醞釀中便偃旗息鼓了。

  但不滿的潛流越來越大,歐陽的幫主地位芨芨可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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