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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笑飛繼續拿竹籤戳了一塊梨,目光掃過身邊媽媽盯著電視屏幕走神的側臉。電視新聞上在放某某路段發生追尾交通事故,某某樓盤被查出甲醛超標,某某醫藥公司或取得跨時代的研究成果……恍然間回想,這些新聞都不是第一次聽了吧,平凡又荒唐的世界,日復一日,周而復始,因與果總會相遇,孽與緣從來都沒有分開。

  他動了動手指,重新打了一行字,點擊發送。

  然後他等了一整個晚上,都沒有再等來回復。

  楚笑飛:為什麼這麼問,出什麼事了?

  如果說要找一個人來討論這件事,最能信任也最有可能有信息來源的人就是楚笑飛。可北河盯著屏幕,手指懸在鍵盤上方,頓了半天竟然不知道從何說起。他左手在包里翻出茶罐,右手快速地打上了一行:我今天和齊辰去了——

  然後,在他們看不見的維度里,宿命的指針轉了一圈,終於噠一聲,重新歸於零點。鋪墊得夠長了吧,暗涌總在身邊,一切都有跡可循,而你也並非一無所知。

  北河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整個人凝固在那裡,忘記了吐息。眼前晃動的世界裡,半邊廳堂是暗的,餐廳那邊的光線變得模糊,他只來得及看到那個人逆著光的身影。對方抱著暈倒的婦人,動作小心又急切,他把她抱到沙發前讓她平躺下來,不安地晃動著她的雙臂,呼喚著她,祈求她醒來。

  而在這個瞬間,北河竟然看不清他是周南,還是齊辰。

  漂亮的金絲邊鐵盒玫瑰花茶哐當一聲掉在地上,除此之外他聽見了自己隔了好幾秒才重新吐出一口氣的聲音。然後時間的節奏變得奇怪,或者是恍惚中人的感官開始扭曲。他聽見救護車由遠及近的聲音,滴嘟滴嘟的刺耳鳴聲劃破別墅區靜謐的空氣。鄰家的金毛犬被驚動,在庭院裡扒拉著鐵門狂吠。白衣使者略顯粗暴地拉開擔架,滾輪碾過平坦的水泥路,直直地朝他衝來。

  ……原來這不是夢嗎?

  北河站在路燈下,夜間的風往他的領口裡猛灌,可他已經感覺不到冷了。救護車頂的警示燈轉動著幽藍色的光,他的瞳孔慢慢放大,天旋地轉就是一瞬間的事情,那個他闊別已久的噩夢被按動觸發點。向北延伸的河流,漫天火光下的蘆葦,救護車頂端的藍色燈光,它們又回到他眼前了。

  於是他的耳邊重新響起那首童謠,響起他塵封了十多年的真名。

  這天的夜幕原來不是透徹的黑,而是詭譎的青紫色。路燈的光點在瞳中劃出一道豎直的線,然後北河全身脫力般地往後一倒。

  還好他被一個懷抱牢牢地接住。

  “北河……?!”

  “……急救者有兩位?”

  “是群體食物中毒嗎?”

  “血壓數值是——”

  “這邊,先生麻煩把……”

  耳邊的嘈雜漸漸退去,他閉上眼睛,徹底陷入黑暗裡。但在黑暗裡,依舊有個聲音,來自好久好久以前。

  那個人說,被紅線繞在一起的人,緣大於孽。

  這不是顛覆,不是打擾,而是在說那得與失,相聚或分離,一切都終將回歸原位。

  不要害怕。

  漫天的櫻花是帶著香氣的,少年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手中握著一根長長的紅線。謝謝大師。他靦腆地笑了笑,其實並不理解人家在說什麼,也不知道該稱呼對方什麼,就下意識地從看過的古裝劇里挖了個聽起來就很厲害的稱呼。

  和藹地老者點點頭,並不介意,也無說笑。他望著少年,最後贈言了一句。

  心誠則靈。

  他跟好多人說過這句話,可惜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活在這樣發達又浮躁的年代裡,能聽信他的人就已經少之又少。

  但也並非無人。二十四年前香山紅葉飛舞的時候,也有人滿懷期許地登上寺前,雙手合十,虔誠地拜了三拜。我想求事業簽,女子說。幹練灑脫的她沒有什麼情情愛愛的煩惱,她不念桃花,只想和丈夫一起在商場並肩作戰。

  可惜了。老者搖了搖頭,你的事業線即將結束。

  怎麼可能?!

  她怎聽得進這話。不信,竹筒出簽,大凶。她茫然地望向老者,精緻的妝容背後滿是疑慮。

  不久之後你將懷有二子,可惜……

  老者輕嘆一口氣,抬頭望向身邊的大樹,樹幹極粗,一圈一圈歲月的年輪已數不清,它不知不覺已經在此守護了百年。

  可惜什麼?女人很想打斷這聽上去十分荒謬的言論,但是教養使然,或者是冥冥之中她福至心靈,她覺得她應該把這話聽下去。

  可惜,雙生子要分開養育很多年,不然十二歲兄弟相剋,有一人會死於非命。二十四歲兄弟相爭,有一人會抱憾終身……

  她倒抽了一口氣,呆愣在原地。

  從遙遠的天邊吹來了風,大樹上用紅線掛著許多木牌。牌子上寫滿了人的願望,它們隨風碰撞在一起,清脆的聲響猶如風鈴。有歪歪扭扭的字寫著,長大了要去太空旅行;有青澀的筆觸悄悄留言,希望能跟心愛的他一直走下去;有苦澀的字跡浸了淚水,祈求父親的頑疾能夠好轉;還有大氣的書法家毛筆一揮,挺拔的八個大字,乾淨利落:

  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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