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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少年在門外輕咳一聲,素衣美婦道:"小管,你也進來吧。"她身形未動,生像是太多的悲哀已將她的肉體與靈魂一起壓住。打開食盒,取出了六碟清淡而美味的佳肴,取出了三副精緻而淡雅的杯盞,用一條清素羅帕束住滿頭如雲秀髮的少女輕輕道:"三娘,我和小管來陪你吃"素衣少婦嘴角泛起一絲笑容,一絲幽怨而哀怨的笑容,這笑容並非是表示她的喜悅,而僅是表示她的感激。

  她輕輕嘆息了一聲,低語道:"你們……你們真是對我太好了。"於是她轉回身,目光一轉輕輕道:"影妹,你也瘦了。"簡簡單單的六個字,其中卻不知含蘊著多少情感與關切,這神情感與關切卻是這少女生平所未享受過的。

  她明亮而清澈的眼波一眨,勉強忍佐目中的淚珠,強笑道:三娘,你要是不吃些東西,我也不吃,你……你忍心叫我更瘦麼?"素衣美婦,櫻唇啟動,卻末說出一個宇來,只有兩行淚珠,奪眶而出,那少年一直垂手而立,呆呆地望著她們,他本十分飄逸瀟灑的神態,血刻亦因一些痕跡猶新的往事,而加了幾分堅毅。房中一陣靜寂。素衣美婦突地伸手抹去腮旁淚珠,抬起頭來,強笑著道:"你們叫我吃,你們也該吃些呀!"語聲微頓,又道:小管,怎地沒有酒,憂鬱的時候沒有酒,不是和快樂的時候沒有知心的朋友來分享快樂一樣地痛苦麼?"管寧回身吩咐了那兩個垂髫小鬟,心裡卻在仔細體會著她這兩句話中的滋味,一時之間,心中只覺思潮如涌,暗暗忖道:"悲哀時沒有朋友來分招煩惱,還倒好些,快樂時你勞突然發現你細心的朋友不在身側,那真的比悲哀還要痛苦。"忍不住抬頭望了凌影一眼,只覺這兩句話驟聽來,似乎十分矛盾,但仔細想一想,含意卻竟是如此深。

  他呆呆地楞了許久,直到一隻翠玉的酒壺,放在他身邊的桌上。於是他們無言獨坐,直到滿滿的酒壺空了,空了的酒壺再加滿。

  燭淚,已流下許多了。

  在這京城管宅後園中的三個心情沉重的人才開始有了較為輕盈的語句,他們,自然便是沈三娘、凌影、管寧。

  他們從妙峰山一直回到京城裡。因為在他們那種心情下,只有這清幽而靜的家宅,是唯一適合他們的去處。

  但是這些日子來,他們卻從也不願談起那些令人悲哀的往事,因為他們都深深了解,這些事都會那麼深刻地傷到對方心底深處。

  直到此刻……

  管寧再次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重重擱下了杯子,長嘆一聲道:"這件事直到此刻,雖有大部分懼已水落石出,但是……"凌影輕輕對他做了個眼色,他卻根本沒有看到,沈三娘悽然一笑,接口道:"影妹,你不要攔他,這些事既然已經過去,死了的人也永遠不能復生,我的悲哀,出……也好象漸漸淡了……你讓他說,有些事擱在心裡,還不如說出來的好。"管寧微隅一聲道:四明紅袍為了消除心頭的大惡,是以不惜千方百計將君山雙殘、終南烏衫、以及少林,武當等派的一些掌門人毒手殺死,但他們與四明紅袍之間,卻並無如此深切的深仇,足以使得四明紅袍這般做呀?"凌影秋波一轉,道:"這原因倒不難推測,江湖中睚眥必報的人,本來就多得很,四明紅袍只怕也是這樣的人。"管寧眉峰一皺,顯見對於她的這番解釋,不能滿意,哪知,凌影突又輕呼一聲,似是想起手什麼,接口又道:最重要的,只怕是這四明紅袍以前一定做過了一些見不得人的隱秘之事,而突然發現,這些人都有知道的可能,是以……"管寧一拍前額,道:定是如此。"他想起了那些留在車座下的言語,再和凌影此番的說話加以對證,想必自是如此,不禁含笑望了凌影一眼,意示讚許。

  哪知凌影柳眉輕顰,卻又輕嘆著道/他將這些可能知道他隱私的人全都殺了,這些事,唉!只怕江湖中從此再也沒有人知道了。"沈三娘輕輕放下酒杯,接口嘆道:"自古以來,武林中被人隱藏的隱私,也不知有多少,這中不足為怪,何況……唉!這些事也和我們無關,不去想它也罷!"凌影、管寧對望一眼,心中雖覺她的話似乎有些不妥,但卻也想不出辯駁之詞,只聽沈三娘又自接口說道:"四明紅袍之舉,的確事事俱都早已處心積慮,他一定先找了兩個容貌與自己夫妻相似的人,然後替他們化裝成自己,然後再安排讓後人親眼看到他們的屍身,那一來,普天之下的武林中人都只道他們已死,便再也不會以為他們是此事的兇手了。"管寧長嘆一聲,緩緩道:"這兩人為了自己的私仇,競連自己門下的人都一起殺死了,心腸真是太狠毒了。"語聲一頓,突又奇道:"但我是在無意之間闖入四明山莊的呀,卻不是他們安排的哩。"凌影道:"你自然不是他們安排的人,但你無意闖去,卻比他們安排的更好。"管寧奇道:"此話怎講?"

  凌影微嘆道:"他們安排好的人,必定就是四川峨嵋豹囊兄弟,也就是殺死你的書童囊兒,又在橋曰,向我們發射暗器的人。"管寧恍然道:"是了,四明紅袍,故意讓唐氏兄弟晚些上山,好教他們看到自己的屍身,哪知我無意闖去,唐氏兄弟見了那等情況,以為我們得了如意青錢,自然要對我們展毒手,只可惜——唉!只可憐囊兒無端慘死。"他長嘆一聲,倏然住口,凌影秋波轉處,緩緩說道:"囊兒的姐……"語聲突頓,改口道:囊兒死的雖可憐,但唐氏兄弟不是死的更慘麼,你總算也替囊兒報了仇了。"管寧垂首嘆息半晌,突又問道:"你說我無意闖去,還要比他們安排的好得多,這又是為什麼?"凌影微微一笑,道:"這因為你根本不懂江湖間的事,也看不出那些慘死之人外傷雖重,其實卻早已中了毒,便一一將他們埋了。"管寧奇道:"中毒?你怎知道他們中毒?"

  凌影道:那些武林高手,懼有一等一的武功,若非中了毒,怎有全部都遭慘死之理,這點我原先也在奇怪,還以為是西門前輩下的煞手,後來,我見了車廂中的字跡,說四明紅袍既擅易容,又擅毒藥,才恍然大悟,是以你所見的死屍,武功較弱的一些人,都死在道路前面,那是因為他們毒性發作得早,武功高強的一些人,譬如終南烏衫、公孫右足這些人,都死在路的盡頭山亭上,那自是因為他們發作較遲,四明紅袍等到他們俱都中多暈迷後,又在他們額上擊下致命一掌,那卻已只是故作煙幕,掩人耳目罷。"她語聲不停,說到這裡,直聽得管寧面容數變,又自恍然道:"他以如意青錢為餌,請了這些人來之後,又不知用何方法,將西門前輩也請了來……"沈三娘幽幽一嘆,道,"他若是去請一白,一白萬萬不會去的,他若用激將之計,或者說要尋一白比斗,或是說要尋一白評理,那麼……唉!一白便萬萬不會不去了。"管寧默然一嘆,道:唉!沈三娘,當真可說是西門前輩的紅粉知己,人生得一知己,死亦無憾,西門前輩此刻雖已葬於西山下,想必亦可瞑目了。"只聽凌影接著他的話頭道:四明紅袍用奸計騙了西門前輩去,等唐氏兄弟見了那等情況,自然以為是西門前輩將他們一一擊死後,自己也不支而死,他們要讓西門前輩死後還背上惡名,唉!這真是天下第一毒計!"三人相對噓稀半晌,各都舉起酒杯,仰首一干而盡,似乎在不約而同地為西山下,新墳中的"西門一白"致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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