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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石上下打量著魏風,眯著眼想了會兒,忽地驚覺,奇道:“魏少主?”

  這些年魏風走南闖北的,到過許多地方,見過許多人。聽聞自己的名號被人叫出,魏風一點也不奇怪,只略點了點頭,“現下是魏帳房了。”

  周石驚疑不定地環顧四周。

  能夠請得動堂堂金玉鏢局的少主來管帳,也不知這店主人是個什麼來頭。

  魏風笑問:“不知您打算買些什麼?”

  周石斟酌了下,決定還是暫且不要多說什麼,再觀望段時間再說。於是道:“略買點茶。”大概地選了幾百錢的新茶,說自己買的少,不用搭陳茶,這便出了屋。

  待他走出去後,魏風掛著的笑容漸漸淡了下來,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喚了個剛從後院過來的負責整理物品的婆子,問:“程九和小姐呢?”

  婆子說:“小姐和掌柜的剛從後門出去,到旁邊巷子裡接新來的貨。這個說話差不多到巷子口了。”

  魏風從窗戶探頭出去,瞧清楚那布衣客人走的方向後哂然一笑。

  “都不用我和他們多說什麼。”魏風去了櫃後繼續撥算盤,“兩邊人差不多趕巧能夠遇到。就看能不能搭上話了。”

  ·

  出了品茗閣後,周石一路快步而行。

  經過街邊的一條巷子口的時候,他突然嗅到了一股子香氣。仔細去聞,正是茶香。

  周石原本不想在這兒耽擱時間。可是細細去聞,這茶味芬芳,和尋常的茶又有些不同。

  駐足思量了下,終是想要弄個清楚明白,周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子,朝著裝茶的馬車行去。

  玲瓏正和程九說著話往放貨的車子邊走,冷不防有個人從她們旁邊擦身而過,去的方向還和她一樣,不由得多留心了幾分。

  但看那人身穿半舊不新的粗布棉襖,頭上戴著氈帽,腳穿棉靴。乾淨整潔而又樸實。

  只是那人望向放茶的車子時,眼中不時流露出的精光,讓人不得不去注意著他。

  程九側身把玲瓏稍擋在身後,上前朝著對方拱了拱手,“不知這位怎麼稱呼?”

  因著不在店裡,且不知道對方的深淺,他說話時候刻意流露出了幾分往年時候的江湖氣。

  周石原也注意到了旁邊兩人,腦中也曾閃過念頭這車子是不是和那兩人有關係。剛才只不過太過驚奇,急著想要確認一番,所以腳步加快來了車邊。

  現下看到對方主動招呼,周石自知自己失禮,揖禮說道:“對不住,先前鄙人瞧這茶香似曾相識,所以冒昧地過來看了看。鄙姓周,您二位是——”

  程九一聽這人憑著茶香過來探看,知道是個懂行的,先前警惕的心稍微放鬆了兩分,笑道:“我是品茗閣的掌柜。”側身讓出身後的玲瓏,“這位是我們的小東家。”

  先前見金玉鏢局的少東家是品茗閣的帳房時,周石就在琢磨著這兒的東家是何方神聖。但他萬萬沒想到,居然是個年不到及笄的小姑娘。

  雖然對方年歲小,周石卻絲毫都沒有輕瞧的意思,朝她笑著打了個招呼。而後迫不及待地問起了剛才一直想要弄清的問題:“不知小東家這茶是從何而來?”

  這車東西是金玉鏢局剛剛送到的。還沒來得及卸貨,整車都是從同一個地方購置而來。

  如果是旁人,玲瓏許是不會輕易地答出實情。

  但,眼前這位姓周的中年人,操著一口晉地的口音,又對茶非常感興趣,讓她改了主意。

  玲瓏道:“這些是滿林山園的新茶。”

  若是京城的尋常人聽了這個名號或許不會有甚太大的反應。

  可是周石聽後卻甚是心驚,而後甚是喜悅。

  “滿林山園?”他驚嘆著繞了車子一圈圈地走,“你們怎麼買到的他們的東西?”

  不是他大驚小怪。而是福建滿林山園在茶商中,因著茶好而名氣甚大。只是滿林山園輕易不肯和人做生意,他往福建跑了那麼多年,都沒能從對方手中購置貨品。

  現下品茗閣卻輕輕鬆鬆拿到了一整車的貨。怎能讓他不驚嘆?

  看到周石這般欣喜的模樣,玲瓏便知這人應當是個時常跑福建的茶商。而且,是晉商。

  玲瓏不由得握緊了手邊的衣裳下擺,神色絲毫沒有變化,簡短說道:“有位友人與他們當家的相熟,幫寫了封介紹信。”

  她口中的那位友人,便是徐太太黃氏。

  黃氏感念玲瓏待她一片真心,特意修書幾封,分別給了她相熟的幾個大茶園的主人。

  這滿林山園便是其中一家。

  周石連連道好。

  “不瞞小東家。在下原也是個購茶的茶商,聽聞小東家這兒有試著種茶樹,所以想要看看。”周石笑道:“卻不料正巧遇到貴店進了新貨來。”

  程九朝他拱了拱手,“原來是周掌柜。怪道您穿著布衣裳。這走南闖北的,綾羅綢緞上身可是不方便的很。唯有布衣,耐髒,耐磨。而且不會引來人禍。”

  周石聽聞他言之有理,回了一禮,“掌柜的說得是。”

  程九側頭去看玲瓏,見她雖面目含笑,身子卻隱隱緊繃著,就眼神詢問了她的意思。

  玲瓏微不可見地點點頭。

  程九便知玲瓏有意結識眼前的人,遂朝旁做了個請的手勢,與周石道:“新茶既是到了,不品一品著實可惜。周掌柜的若是不嫌棄,不若到店中小敘?”

  周石哈哈大笑,“那恭敬不如從命了。”

  兩人便談笑著往店鋪中去。

  現下還不熟悉,玲瓏並不方便和周石過多接觸。由著程九和對方打好關係,她略做停留,等到新茶盡數卸好後便離了品茗閣。

  坐在車上的時候,玲瓏遙遙地望了眼福臨酒樓的方向,不禁暗自嘆息了聲。

  原先有那麼多的機會可以去看,她偏不去。非要逞強避開。

  現下好了,想見一見卻已經沒了機會。

  ·

  恩科中舉的士子們自打殿試後就愈發忙碌起來。或是參加各種評判之試,或是分派到任上,各有去處。

  連續幾日,玲瓏都想要看看那些人現下在何處,都是前一刻打聽到了,後一刻對方已經挪了地方。

  而她又不可能湊了晚上去尋人。於是只能暗自懊惱著,繼續想辦法。

  這日下了學後,玲瓏與郜心蘭道別,正打算坐車回侯府去。卻在剛出國公府大門的時候被人攔了下來。

  前面大樹下,馬旁少年郎唇紅齒白甚是漂亮,十分引人注目。只他眉目間有威嚴厲色,讓人不敢多瞧,僅敢偶爾小心翼翼地偷偷瞥一眼。

  宋繁時白日裡也要跟著先生們學習,文武都有,所以常常會在下學後跑出來尋玲瓏。

  玲瓏已經習以為常,不緊不慢地上前,問:“你怎麼過來了?看來今日先生們布置的課業少了些,不然你哪兒來的那麼多空閒。”

  聽了她的話,宋繁時當即改了神色,再沒了剛才的嚴肅威勢,咬著牙怒瞪拖來,滿臉都是怨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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