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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小姐這般,扈剛很是替小姐難過。遲疑了下,把那時的事情大致說來與她聽。
“也是巧了。我去那裡的時候,恰好遇到了接手東升茶莊的人。他原是鋪子裡的掌柜,因為東家……”
扈剛頓了頓,略去王成的名字不提,“……離開的倉促,他就以很低的價格接手了鋪子。原東家待他很好,因此那段時間鋪子裡有異狀,他觀察得很仔細,又與我講了一些。只是我和他算不得十分熟悉,他的話語真假摻半,一時間還分不出哪些可信。不過,我和他已經認識,還約好了以後可以互相拜訪。往後去福建進茶時,若是遇見了也一同飲酒品茶。”
飛翎衛擅長審訊和逼供,各個機敏謹慎。且,一旦認準了自己的上峰或者主人,便十分忠心。
原先扈剛是郜七爺的手下,便忠心與郜七爺。現下他跟了長樂郡主,自然只忠於她,絕無二心。
玲瓏原是想培養親信之人去進茶。誰曾想剛好遇到扈剛自薦。
原本她就知道扈剛為人可靠,又十分信得過七叔叔培養出來的人,因此在扈剛第二次進貨的時候,就開始把自己的目的悄悄告訴他。
之前扈剛以為幾年前在蜀中遇到的是流匪作案,沒有多想。現下知道事情或許另有隱情,不免開始擔心玲瓏的狀況。
“小姐。”明知周圍沒有人在,外頭也沒有人可以聽到兩人的聲音,扈剛還是不由自主地把聲音壓得愈發低了些,問:“您當真不準備把這些告訴七爺麼?”
扈剛也是這一次遇到了此人後,方才恍然驚覺,明白小姐這些計劃都是為了什麼。
一個姑娘家,為了家人的突然故去而步步為營,只為了求得一個真相。
這樣很讓人心酸,也很讓人擔憂。
也不知她在這些個日日夜夜裡思考了多少次,才想到了這些安排。
聽出扈剛語氣里的憂心,玲瓏淺淺笑了。
玲瓏知道,他問這話,純粹是為她著想,不想她一個姑娘家獨自承受這些壓力。並非是習慣於把事情稟與郜七爺所以要知會一聲。
她望著窗外的飛鳥和剛冒出綠芽的柳枝,輕聲道:“這個不是準備不準備說。而是,根本不能說。”
扈剛神色一凜,認真細聽。
“身為曾經的飛翎衛一員,你總該知道指揮使大人的處境。”玲瓏的聲音很輕很輕,“既然知道,你又怎麼可以說出這種話來。”
最後一句話,卻是語調高起,帶了斥責的意味。
扈剛不由怔住。
他當然知道七爺的處境。
之所以飛翎衛現下的地位如此超然,之所以指揮使大人能有如今的滔天權勢,全因郜七爺和皇上、太子之間全心全意的信賴關係。
郜七爺相信皇上,所以,他行事毫無顧忌,一旦認定了該去做,就絕無負擔,狠辣果決。
皇上全心信任郜七爺,給與了他至高的權利,同時讓他與太子密切聯繫,為往後江山的穩定打下基礎。
太子十分信賴郜七爺,也十分相信自己的父皇。所以與郜七爺關係甚篤,在皇上的默認下攜手共事。
玲瓏看著沉默的扈剛,側頭朝他笑笑,“既然你明白這一切,又怎能讓七叔叔為了我而分心。”
扈剛牙關緊咬低下頭。
七爺非常疼愛小姐。倘若小姐有點什麼事情,七爺一定會盡全力支持她。
玲瓏的意思他也明白。
如果七爺知道小姐在做這個,一定盡力幫助她。這樣的後果是,七爺便不算是在全心全意地為皇上辦事了。
如果皇上知道後會如何?
七爺和皇上、太子之間的平衡被打破。往後七爺的處境如何、飛翎衛的處境如何,非常難說。
小姐這般獨自抗下這些事情,是深思熟慮過的。正因為明白這一切,所以她獨自來承受這些,不想為七爺增添負擔。
這般的情形下,即便再憂心,也不好多勸什麼。扈剛不由低嘆:“是小的多嘴了。還望小姐恕罪。”
玲瓏笑道:“這有什麼罪不罪的。你也是為我好,我知道。”
扈剛是看著這個小姑娘一點點長大的。
當日的血腥場景,他還記得。他也沒忘這小姑娘是怎麼一點點地好不容易過上了正常的生活。
有心想為她認真做好此事,扈剛斟酌了下,說道:“往後少不得要和那人時常往來,也要想辦法探聽與東升茶莊相關的其他往事。屬下怕自己一個人無法把事情辦好,想斗膽問小姐再要兩個人來幫忙。”
“誰?”
“莫立梓和季敏。”
其實從他說是要兩個人開始,玲瓏就隱約察覺到許是他們倆。
果不其然,正是如此。
這兩人原也是飛翎衛中的一員。都是曾經和扈剛一起執行任務奮戰多次的密友。
一個在那年的秋日,郜七爺帶人離京前剛剛受了傷,沒跟著去執行任務,後調去老瑞王爺府里做護衛。
另一個則是在去年剛剛受了傷。
不知是不是扈剛“開了個好頭”的關係。去年季敏因傷退出飛翎衛後,也不做他想,直接來了品茗閣跟了玲瓏。
而後沒多久,莫立梓辭去了王府的差事,跟著來了品茗閣。
玲瓏記得扈剛說過,想要多聽聽鄉音。因為他們倆的故鄉是在兩湖附近,玲瓏剛好也要在兩湖進茶,想他們二人許久未曾回過故里,所以就遣了他們負責兩湖那邊。還說,只要他們能進到好茶,多耽擱幾日繞道去故鄉也沒關係。
現下聽聞扈剛讓他們兩個來幫忙,玲瓏有些猶豫。
不是信不過他們。
但凡是七叔叔手下之人,品行她是完全放心的。只不過飛翎衛辛苦多年,好不容易能夠多和鄉親們見見面……
“小姐放心好了。”扈剛看出了玲瓏的猶豫,笑道:“忙習慣了,日子緊張些沒什麼。再說了,倘若小姐往後有什麼事兒,我一個人如果忙不過來,少不得要叫了他們一起幫忙。到時候讓他們知道小姐和我瞞了他們那麼久,肯定會生氣。倒不如一開始就讓他們過來相助,事半功倍不說,也免得日後傷了和氣。”
玲瓏笑道:“那你和他們去說吧。”至於兩湖那邊的進貨,另派了其他人去便是。
商議已定,玲瓏推門出了屋。
因著事情有了轉機,她心情起伏頗大,十分努力才能維持著表面上的鎮靜。誰知走到後院的廳里,卻聽到了吵吵嚷嚷的聲音。
這爭吵聲打散了她的思緒。玲瓏壓下哀傷和悲痛,快步走了過去。
屋內,魏風和冬菱兩人正爭執不下。
“要我說,這茶盞和茶壺還是擺成花朵樣子的好。”冬菱指著桌上一套粉瓷茶具道:“這樣的顏色,襯著這樣的樣子方才順眼。”
魏風在旁邊晃晃悠悠地說:“那可不見得啊。我瞧著擺成竹葉樣好看。你瞧著桌子偏長,擺成竹葉樣子更適合桌子。”
冬菱氣道:“桌子重要還是樣子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