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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說是盲婚啞嫁,但讀了十幾年書的洛明遠早已脫離農村的勞作,不是想像中鄉下來的泥腿子,儀表堂堂,書生之氣,商戶人家的小姐陳氏雖然身子弱了些,但到底是嬌生慣養的小姐,清秀可人,雙方對彼此都很滿意,婚後可謂是蜜裡調油,只羨鴛鴦不羨仙。

  雖說妻子帶來了豐厚的嫁妝,供自己科考已是足夠,但考妻子嫁妝養活的男人,說出去怕是讓人笑話。

  洛明遠深知,自己出身農家,父母與弟弟每日在田間勞作,供自己讀書多麼不易。

  同時,在經歷一次又一次的科考之後,洛明遠也發現自己與那些自幼學習的家族子弟的差距。

  憑藉一股子韌勁,洛明遠過關斬將,歷經縣試,府試,院試考中了秀才,參加了一次鄉試之後,並未中舉的洛明遠回到鎮上,開辦學塾,一邊繼續備考,一邊獲得些錢財,以供給家用。

  按理說這日子只會越過越紅火,只要繼續走下去,老洛家的日子可以說是蒸蒸日上。

  即使洛明遠考不上舉人,在村鎮之中,開辦私塾的秀才,也算得上是小康以上了。

  生活就這麼穩定下來,沒過多久,陳氏懷孕了,無論是老洛家還是老陳家,對這個消息的到來都很是喜悅。

  眾人期盼著新生兒的到來,洛明遠甚至升起了不繼續考舉人,專注培養下一代的念頭。

  十月懷胎,一朝臨盆。

  生孩子,無論古代現代,對於女人來說都是一大磨難,鬼門關。

  那日大雨傾盆,洛明遠在產房外焦急的等待,先是胎位不正,遲遲接生不下來,孩子終於出生後,陳氏卻又大出血,香消玉殞。

  洛明遠與陳氏感情甚篤,婚後琴瑟和鳴,自陳氏離去之後,日漸消瘦,每日神情恍惚,思念亡妻,身體每況愈下,甚至出現了咳血的症狀,一日不如一日。

  挨過了洛炎的周歲,洛明遠就走了。

  人生的悲事,莫過於白髮人送黑髮人。

  一輩子在田裡打交道的洛青松與李氏,遠遠比別人想得堅強。

  對於旁人所謂的「新生兒」是天煞孤星,克母又克父之類的論談,兩人皆是嗤之以鼻。

  小兒子還沒成親,洛炎就是長子留下來的唯一血脈,是他們老洛家的根,命根子。

  洛明遠死後,洛青松與李氏將洛炎從鎮子上接回了小林村,陳氏的娘家並沒有因為女兒和女婿的離開就與洛家斷了往來,時常送些新生兒用的物什。

  在洛家和陳家的照料之下,洛炎就這麼一步步長大,五歲時到了村中的村學開蒙,一部部按部就班,循著他父親當年的軌跡,一步步走下去。

  十二歲的童生,縣試案首,洛炎可謂是一舉成名,人人皆道:「虎父無犬子。」

  又是一匹千里馬。

  傷仲永的故事誰人不知,洛炎並沒有因為一時的得失而感到驕傲。

  而是繼續努力讀書,準備考取秀才。

  沒有意外,院試中榜,洛炎考取到了和他父親洛明遠一樣的功名。

  假以時日,超過他父親,指日可待。

  可惜的是,在參加鄉試之時,洛炎被分到了臭號的號房,所謂臭號,就是在茅廁旁邊的考房,想想便知道,那滋味,怎能令人忍受。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本來分到了臭號就已經夠倒霉了。

  在考試期間,洛炎隔壁號房的考生,被查出舞弊。

  捉拿的陣仗好生嚇人,令人膽戰心驚。

  考完鄉試出來,洛炎就病倒了。

  身在臭號,還要強行參加考試,本就是折磨。

  又碰上了數年難遇的考場舞弊案,那捉拿考生的場景,一直在洛炎的腦海里,深深映刻著。

  生理與精神上的雙重痛苦,洛炎第一次,對考試心生怯意。

  這大病一場,便養了三個月。

  不出意外,洛炎並沒有考中。

  眾人對此並沒有微詞,洛炎一次考中童生和秀才,乃是天降的驚喜了。

  畢竟他父親,也沒有考上舉人。

  況且洛炎年歲本就還小,餘生漫長,還有的是時間去積累經驗,考取舉人。

  現如今秀才公的兒子也是秀才,也是一段佳話了。

  養好病之後,洛炎把自己關在屋子裡,看著那一堆參與科考的書,便心生退意。

  他或許知道自己出了點問題,但又不知道怎麼辦,祖父母與小叔的殷殷期盼,村中人與鎮中人的態度,他不知道這件事該去告訴誰。

  只能埋在心裡,強行讓自己專心讀書。

  有時候,用力過猛只會適得其反。

  一次又一次的考試,洛炎帶著眾人的期盼進入考場,可曾經的場景卻一直縈繞在他的眼前,心中只有退意,惶惶恐恐,拿著筆的手抖得不停。

  屢試不第,眾人的態度也開始發生變化,鎮上和村里流言肆起。

  看著爺爺奶奶與小叔欲言又止的態度,他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把自己封閉起來。

  為了他科考,家中也是耗盡了錢財。

  小嬸因為他耗盡了太多錢財而和小叔離心,爺爺奶奶也終究沒有等到他中舉的那一天。

  他不能再繼續禍害小叔了,到縣裡設了個攤子,踢人代寫書信,賺些潤筆的費用,勉強夠他一人的飯食了。

  臨死之前,他依舊不明白,為何會如此?如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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