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公子一計表其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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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周漆黑一片,林子裡伸手不見五指,時不時地可以聽到一陣奇怪的鳥叫聲。

  「呼啦……」前方不遠處突然飛起一隻烏鴉,躍上枝頭「呀呀」叫了兩聲便迅速飛去。

  黑影的腳步稍稍一頓,四下里看了一圈,而後又向前走了一段距離,終於看到林子的邊緣,剛一出了林子,就看到那一抹身影正站在湖邊。

  「你來晚了。」那人語氣淡淡,披了一件寬大的黑色斗篷,看不清他的身形樣貌,只能憑著聲音判斷他是個年輕的男子。

  樓陌卿停下腳步微微一笑,「和他們商議一些事情,多耽擱了一會兒,教二公子久等了。」

  「呵!」二公子輕笑一聲,搖搖頭,「無礙,我找你來,是有些事情不便讓別人傳遞消息,再者,我想親耳聽一聽你的想法。」

  聽這語氣,樓陌卿便知事情不妙,「說來聽聽。」

  「你疑惑的那個問題,我已經找到答案了,事情與你所想,相差無幾。」他說著頓了頓,回過身來看著樓陌卿,「在你的身份昭告天下之前,除了闞澤之外,還有一群人在四處尋找打聽你的下落,後來你也知道了,這些人就是万俟祿和鞏能方,至於他們為什麼會知道你的存在……」

  樓陌卿擰緊眉沉吟片刻,道:「栗姬娘娘。」

  二公子點了點頭,「先王臨終前,無意中把先太子還活著的消息告訴了身邊唯一的妃嬪栗姬娘娘,栗姬娘娘是先王后最小的表妹,對先王后和先王都敬重有加,這些年來她也一直盡心盡力地照顧王,只是……」

  他話音頓了頓,抬眼朝著樓陌卿看了看,「權勢和錢財是最容易讓人迷失自我的,雖然先王過世時,因為太過懷念先王后,而下旨不容加封他人為太后,可是如今栗姬娘娘的身份地位與太后無異,而在這位子上待得時間越久,她就越擔心別人會搶走現在屬於她的一切,這些年來,先太子還活著的事一直都是一個噩夢纏繞在她心頭,她在害怕,害怕如果有一天先太子真的回來了,會奪走現在屬於她的一切。為了自保,也為了保住她的兒子,她最終還是將先王囑咐過她要保密的消息告訴了鞏能方和万俟祿。」

  「我記得當初闞澤曾經跟我說過,就算我是自由之身,身上沒有一絲傷痛,也不可能安然離開鳳夙城。」樓陌卿的語氣漸漸變得冷厲,「當初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他說這樣的話是什麼意思,直到後來我以酒鬼的身份混跡於市井,才一點一點打聽到,鎮國大將軍和丞相大人正在四處尋找一個年輕男子的下落,為了找到這個人,他們甚至已經把手伸到了夜朝和君瓴,而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我,他們想要殺之而後快的先太子。」

  二公子點點頭,「這也是為什麼,那天你出現,他們只有憤怒,而並無驚訝,那是因為他們早就知道你的存在。」

  說到這裡,兩人都停了下來,相視一眼,而後靜靜站著不說話。

  栗姬娘娘,她是先王的妃子,是先王后的妹妹,是當朝王上的母親,說來,也算得上是樓陌卿的姨母。

  然,正也是她,差點害得他落入萬劫不復之地。

  二公子顯然感覺到了樓陌卿的情緒有變,他伸手摁住樓陌卿的肩,沉聲道:「你現在一定要比任何人都要沉得住氣,因為這件事不僅關乎著你自己個人的安危,甚至事關整個樓夙命脈。我不是那種悲天憫人之人,但是我也不想看到會因為你我,而牽累無辜百姓。」

  聞言,樓陌卿長長吁一口氣,點點頭,「你放心,我自有分寸。只是,若要論及樓夙命脈和無辜百姓,只怕有些大逆不道之事,是不得不做了。」

  聽著他冷清的嗓音,二公子微微一愣,「你的意思是……」

  「如果我沒有猜錯,在王后面給王出謀劃策之人,就是鞏能方,而王之所以能接受鞏能方的意見,正是因為栗姬娘娘的緣故,換言之,如今他們所做的這一切,包括這個皇太兄,都只不過是緩兵之計。」

  二公子這才明白過來他情緒變化的原因,倒也不怪,剛剛恢復身份,剛剛見到了自己僅剩的親人,還沒來得及好好熟悉一番,這個親人便聯合外人一道,想法子要除掉他!

  樓陌風還小,這輩子沒有吃過苦受過累,不知人生困苦,而且在王位上坐得久了,自然體會不到樓陌卿如今的心境。

  在他眼中,為了保住自己的東西,哪怕是對自己的親人下手,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可是他卻不知,如此惹怒了樓陌卿,會是怎樣的後果。

  想到這裡,二公子輕嘆一聲,「沒錯,那天晚上在你們進宮面見王上之前,鞏能方就已經和栗姬娘娘一道去見了王上,而王上那天晚上所說的話,不過是在試探你們。」

  說罷,他沉沉一嘆,定定地看了樓陌卿半晌,肅然問道:「殿下,可是已經拿定了主意?」

  從見面到現在,他第一次稱呼樓陌卿為「殿下」,語氣也是第一次這般鄭重。

  樓陌卿沉默不語,面對著平靜無波的湖面,思忖良久,而後一字一句鏗然鏘然道:「既然我決定來見你,就已經做了選擇和打算,如今我是樓陌卿,身為樓氏族人,我有責任和義務守住樓氏先祖艱辛打下來的基業,而我既然決定做了,那就誰也不能阻攔。否則,遇神弒神,遇佛殺佛!」

  最後八個字說得很慢也很重,一字一字猶如一記記鐵錘敲打在二公子心上。

  而後,二公子挑眉笑了笑,抬手輕輕擊掌,「好,這才是我認識的樓陌卿,當初我果然沒有看錯人。」

  樓陌卿也輕呵一聲回應,「當日,多虧二公子好心賞了那一壺酒,說來,正也是那一壺酒成就了你我今日的這份交情。我倒是好奇,二公子這一雙銳眼究竟是如何發現我身份有所不同的?」

  二公子沉吟道:「一是氣勢,二是直覺,殿下身上沒有乞丐酒鬼該有的落魄,尤其是那一雙眼睛,就像一把刀,隨時都會插入別人心臟,所以我就對殿下多加留意了一番,意外地發現你出現過的地方,一定會有闞澤的人出現。也就是那段時間,相府得到消息,闞澤正在尋找先太子,而鞏能方和万俟祿也開始商量著尋找先太子並將其除掉的事情,我前前後後考慮了很久,最終決定找到你本人,細細問個明白。」

  說著,他輕輕笑出聲來,「而殿下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

  樓陌卿人忍不住搖頭感嘆,「二公子果然聰明,若是能入朝為官……」

  話未說完,就聽二公子突然俯下身去一陣劇咳,一聲比一聲沉,聽得樓陌卿直皺眉。

  「二公子最近病情似乎有些加重,你若不嫌,我先替你把把脈,我醫術雖然不精,但總好過你一直這麼拖著。」

  不想二公子卻斷然搖了搖頭,「不用了……」他深吸一口氣,淡淡道:「我這病是治不好的,母親當年就是因為這病而去世的。」

  一件如此悲傷的事情,他的語氣卻很平淡,似乎早已看透生死,早已等著那一天的到來。

  樓陌卿沒由來地想起了容霜,心底一陣沉重,然二公子態度堅決,他也是無奈。

  「既然二公子執意如此,我也不好勉強,不過,我相信如果令堂泉下有知,一定希望你可以好好活著,哪怕是有一絲希望,都不會放過。」

  二公子淡淡笑了笑,「殿下放心吧,在事情沒有解決之前,我不會讓自己那麼輕易死掉。」

  突然,兩人神色一凜,朝著身後瞥了一眼,而後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點了點頭,二公子突然移動腳步,疾掠而去。

  直到他走遠了,樓陌卿這才回頭沉聲道:「來都來了,又何必躲著?」

  聞聲,身後的林子裡走出一道黑影,大步走到樓陌卿面前,先是怔怔地看了樓陌卿半晌,突然俯身跪下,對著樓陌卿深深行了一禮。

  「屬下沒有理解殿下苦心,之前對殿下多有不敬,卻不知殿下早已有了計劃,暗中行動,是屬下之過,望殿下責罰!」

  來人正是闞澤。

  聞他所言,樓陌卿不由輕呵一聲,「你何罪之有?」

  闞澤咬了咬牙,沉聲道:「屬下一直以為殿下無心樓夙,所做的這一切只是為了救回煙姑娘,為此,甚至用煙姑娘和容姑娘的性命相要挾與殿下,可沒想到,殿下早有打算,甚至不惜甘願裝扮成乞丐酒鬼混跡城中打探消息,屬下誤會了殿下……」

  說了一番之後,他突然說不下去了,只是沉沉嘆息一聲,搖頭道:「罷了,不管怎樣,是屬下誤會了殿下,更險些因此傷害了煙姑娘和容姑娘,實在是罪不可恕。」

  「闞澤。」樓陌卿斷然打斷了他,伸手將他扶起,「你沒有錯,誰都沒有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件事不是對與錯的問題,而是大義與小義。」

  他說著放開闞澤的手,緩緩走到湖邊,「我這麼做,也不是為了任何人,甚至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如果一定要找一個理由,也許可以說是……本能罷了。」

  頓了頓,他又道:「至於剛剛那個人,便是我與你說的那個可用之人,之前為了保護他的安全,我一直都沒有把他的身份告訴你們,現在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我也就沒必要再瞞著你。」

  闞澤皺了皺眉,仔細想了想,「殿下稱那人為二公子,而那人又對鞏能方和万俟祿如此了解,莫非……」

  驀地,他神色一凜,「是鞏思乾?」

  樓陌卿淡淡笑了笑,雖然沒有點頭,卻已然默認。

  「鞏思乾與你們表面上所看到的羸弱模樣並不相同,當初煙兒在丞相府,多虧有他暗中相助。另外,他也從鞏能方口中探得了一些消息,如今朝中的情況對我們來說很不利,我們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們只能走最後一條路——」

  闞澤心下暗暗一凜,「殿下的意思是……」

  「逼宮,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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