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 無門無聲斷其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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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煙一個激靈,頓然起身,思索了一下,而後從桌案上找到一支短笛,吹出一段怪異的曲子。

  沒過多久,一道黑影便緩緩落在寫意閣窗外,神色漠然地看著流煙,「出什麼事了?」

  流煙神色凝重,上前道:「冷玉,你即刻從酒坊趕往司府,注意這一路上的動向,樓主……怕是遇到危險了!」

  聞言,嵇冷玉神色一凜,不等流煙多說什麼,轉身掠去。

  除夕之夜,外面幾乎看不到任何人影。

  僻靜的街口,一輛馬車和一隊侍衛正駐足不前,定定地看著四周的黑衣人,秦鍾舸回身看了馬車一眼,眼底閃過一絲擔憂。

  這些黑衣人與往常偷襲他們的黑衣人截然不同,他們進退有序,行動穩妥,就連他們所出的招數都像是經過仔細研究出來的相互配合,幾乎找不到任何空隙。

  顯然,他們是一批訓練有素的殺手,而且他們今晚的目標,也顯然就是馬車的雪衣。

  想到這裡,秦鍾舸下意識地握緊腰間佩劍,冷聲喝道:「無論如何,都要保護好三小姐!」

  聞聲,守在馬車四周的侍衛齊喝一聲「是」,在這雪夜裡聽起來格外響亮刺耳。

  容毓亦是滿臉擔憂,與秦鍾舸相視一眼,交換了一個眼神。

  黑衣人中似乎有人發了命令,原本靜立不動的黑衣人驟然撲了上來,秦鍾舸帶著幾名侍衛毫不猶豫地直直迎上,似乎要在黑衣人和馬車之間隔出一道屏障。

  與此同時,容毓領著另外幾名侍衛,護著馬車朝著相反的方向奔去,那些黑衣人似乎早已料到他們會有此舉,立刻有幾人掠身而來,擋住了馬車的去路。

  「表哥。」容毓正要出手,就聽得馬車內傳來一聲低呼,繼而雪衣撩起門帘,目光冷靜地掃過黑衣人面上,對容毓小聲道:「他們都不是泛泛之輩,既是在這條路上攔截我,他們背後的主人定然對我和我的行蹤十分了解,就算在這裡他們討不到便宜,只怕後面還有第二批、第三批……」

  容毓不由皺了眉,看了她一眼,「你想說什麼?」

  雪衣瞥了一眼馬車,「有勞表哥幫我把馬車裡的東西安全護送到酒坊,那是救命的東西,我答應過曦兒,一定會救活閔揚的。」

  容毓沉聲問道:「那你呢?」

  雪衣淺淺一笑,「他們要的是我,我便留下。」

  「不可!」不等容毓開口,秦鍾舸就一個縱身掠過來,擋在雪衣面前,冷視著黑衣人,話卻是對著雪衣說的,「屬下答應過王爺,無論如何都要保護好三小姐,就算拼上我的這條命,也斷不能讓三小姐受到一絲傷害。」

  說罷,他看了容毓一眼,沉聲道:「保護好她!」

  「唰」的一聲,腰間長劍出鞘,帶著凜冽寒光,朝著黑衣人襲去。

  容毓看在眼中,沒由來地挑眉一笑,「看來,他們早已經把你當做是玄王府的玄王妃,如此,我便放心了。」

  雪衣一怔,看到他眼底閃過的一絲決然,想要阻止他,卻已經來不及,容毓已經與黑衣人交上了手。

  黑衣人不但個個武功高強、訓練有素,就連秦鍾舸和玄王府侍衛的那些招數套路似乎也是了如指掌,輕易破解。

  至於容毓,比之尋常人,他的武功雖然不弱,然他更擅長的畢竟是動腦子的活兒,這打打殺殺,終究不適合他。

  眼看著隨行的侍衛一一倒下,雪衣的臉色也漸漸變得凝重。

  驀地,她像是想到了什麼,回到馬車上,從藥箱裡翻出一瓶藥水,倒到一隻小碗裡,隨後拿出火摺子正要點火,卻發現火摺子不知什麼時候沾上雪,被雪融化的水浸濕了!

  「遭了!」見狀,將離不由低呼一聲,看了看雪衣的蒼白臉色,又連忙閉嘴。

  馬車外面的打鬥聲越來激烈,時不時有悶哼聲傳來,每一聲都像一塊大石砸在雪衣身上。

  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她最懊惱的莫過於不會武功,若是此時她有武功,不求保護別人,哪怕只是能自保,他們也不至於落得如此被困挨打的局面。

  在藥箱裡反反覆覆找了一會兒,突然她眼睛一亮,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包東西,送到鼻子前聞了聞,而後一喜。

  「將離,打火石帶了嗎?」

  將離愣了愣,連連點頭,邊呼著「帶了」邊從懷裡掏出打火石,「之前跟鍾舸打鬧的時候,他隨手砸了這打火石過來,我便裝在身上了,沒想到竟然會在這時候派上用場。」

  雪衣鬆了口氣,好不容易用打火石把之前取出來的一小包藥粉點著,而後把那隻裝了藥水的小碗放上去煮了起來。

  「容公子!」馬車外突然傳來一聲驚呼,雪衣心頭一震,來不及多想,端起還有些燙手的小碗出了馬車,正好看到容毓不知被誰傷了手臂,此時正被三名黑衣人圍攻。

  雪衣驟然喝道:「屏息!」

  隨後用帕子沾了被煮沸的藥水朝著三名黑衣人灑去,原本還動作迅速利落的三人突然腳步一滯,隨後動作漸漸變得緩慢,而後倒在地上。

  三人相視一眼,剛剛鬆了口氣,卻發現緊接著而來的黑衣人比之原來又多了一倍。

  而玄王府的侍衛,卻已經所剩無幾。

  夜空中傳來一道犀利的嘯喝,隨之而來的是另一批黑衣人,看得出他們與圍攻雪衣的那些人不同,只是不知他們是敵是友。

  就在雪衣幾人交換眼神、暗自猜測時,後來的那些黑衣人突然躍上前來,對著圍攻雪衣的那些人襲去,招招凌厲,招招都帶著必殺的殺意,且招招都在斃命。

  秦鍾舸看得有些傻了,忍不住連連搖頭,暗道:「夠狠,果然是夠狠!」

  說著還不忘挪到雪衣和容毓身邊,小聲問道:「他們是什麼人?是誰招來的?」

  兩人全都搖了搖頭,而後三人相視一眼,眼底滿是猜不透的疑惑之色。

  不過轉瞬,圍攻雪衣的黑衣人便死傷殆盡,其中看似領頭的那人亦是被一劍刺殺,而後殺他那人從他手中取走他的長劍,冷冷看了他一眼,又抬眼朝著雪衣看了一眼,對著其他人揮了揮手。

  這些人便又像方才出現時那樣,一陣風兒似的,消失無蹤。

  「這……」秦鍾舸一時間有些摸不著頭腦。

  今天晚上這是怎麼了?先是來一撥黑衣人要殺人,後又來了一撥黑衣人救人,偏得,這兩撥人他們都不認識!

  「不管怎樣,雪衣沒事就好。」容毓沉沉道了一句,看了看馬車,道:「速速回去吧,再晚了曦兒就要著急了。」

  聞言,雪衣點點頭,示意了秦鍾舸一番,而後上車匆匆離去。

  此時此刻的公主府內,卻是一片安然太平。

  多餘下人都已經被遣退,偌大的合歡殿內,只留了一個丫頭遠遠地站在殿門口候著。

  回到公主府的夜子衿再次恢復了她一貫的恣意瀟灑之風,桑狐絨袍子裡面只著了輕薄的單衣,此時正立在殿前,在張開的紙上畫著什麼,嘴角是妖嬈清野的笑意,眼底的殘冷之色若隱若現。

  夜青玄倚在一旁的軟蹋上,靜靜地看著她作畫,這會兒他不由微微眯起眼睛,輕聲道:「你不是病了嗎?」

  聞言,夜子衿輕輕笑出聲來,都沒有回身看他一眼,淡淡道:「我若是不這麼說,你會來看我嗎?」

  夜青玄莞爾,笑意微冷,「你不識不知,我素來最不喜歡被人欺騙,尤其,是我最親的人。」

  「是嗎?」夜子衿手上的動作停了停,復又笑著繼續作畫,「二哥,你這麼偏心,這麼待我,就真的安心嗎?我畢竟,是你唯一的親妹妹,如今母妃不在了,你我便是彼此最親的人。可是我現在想要見你一面,竟要編出我生病的謊言,守在是可笑。」

  說罷,她還不忘回身看夜青玄一眼,自嘲一笑。

  夜青玄始終神色清淡,一副庸乏姿態,半眯著眼睛,淺淺一笑,「子衿,你明知道今天晚上情況特殊,卻偏要這時候見我,當真不是在給為兄找難嗎?」

  夜子衿一臉傲然,搖頭道:「只要二哥想見我,任何時候都適合,若是不想,便任何時候都不適合。」

  夜青玄垂首,輕輕一嘆,「子衿,你這麼做太胡鬧了。你要知道,胡鬧,終究是要自己承擔後果的。」

  說話間,離洛大步走進殿內,將一柄劍交到夜青玄手中,「王爺,事情已經辦妥。」

  「嗯。」夜青玄輕輕應了一聲,「唰」的一聲拔出那柄劍,夜子衿下意識地回身看了一眼,只那一眼,她臉上原本自信冷傲的神色便驟然凝滯,盯著夜青玄手中的那柄劍看了半晌,畫筆也戳在畫紙上,忘記了挪動。

  那柄劍並沒什麼特別之處,劍刃上還有些血跡,仔細一看,竟是方才圍攻雪衣的那些黑衣人的頭領所用的劍,只不過他死後,那柄劍被後來的黑衣人拿走了。

  「呵!」良久,夜子衿突然垂首輕輕笑出聲來,只是那笑意太過淒冷,帶著些許空洞無力。

  「二哥,你果然……夠狠!」

  說罷,她突然眼睛一紅,神色悲痛地閉上了眼睛。

  夜青玄將那柄劍重新放回離洛手中,緩緩站起身來走到夜子衿身側,接過她手中的畫筆,在她停筆的地方畫了一座假山,正好將那一團黑墨遮掩了起來,天衣無縫。

  「三十六計中有一計,叫做釜底抽薪。」他放下畫筆,回身看著夜子衿,神色始終靜淡無波,「我夜青玄並非是喜歡把事情做絕的人,可是遇到有些情況,若是明知不可阻止,便也只有這麼做了。」

  他說著頓了頓,「若等到那一天,便不是這麼一柄劍的問題,而是一頂頂首級。」

  說罷,他替夜子衿拉好了衣服,轉身大步離去。

  走到殿門口的時候,他停了停,道:「子衿,你向來最懂我,所以,我的人,你最好別動。」

  而後,拂袖離去。

  只留下夜子衿獨自一人怔怔地站了半晌,瞥了一眼他方才添補的畫,驟然渾身一軟,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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